“什么事?这么急!”凌千离望着沈茗眼神中的闪烁,面露难色和犹豫,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淡地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上了飞机再说也不迟。”
“不,小离,我怕你会后悔终生。”沈茗鼓起最后的勇气,看着人潮涌动,登机的人都纷纷朝登机口走去,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焦急。
“好,那你说。”现在的凌千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爱恨情仇,整个生机勃勃的躯体就好似被魑魅魍魉抽走七魂六魄一般,径直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摊了摊白皙的手臂,准备侧耳倾听。
沈茗握紧她的双手,低着头,微微启唇,沉静良久,才将情绪控制好,这才开口道:“其实……灵犀没有死。”
“扑通”一声,这个消息犹如重重的石子,被狠戾的投掷抛入凌千离死水无波的湖中,掀起阵阵强烈的涟漪,震得她浑身酥麻。
“真的吗?”古井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夹杂着微微的激动,和大大的不可置信,嘴巴也惊讶地形成“O”型,凌千离径直拉过沈茗的胳膊,脱口问道。
沈茗暗暗点头,算是无声地应允:“这一切,陆谨西千叮咛,万嘱托,不让我告诉你的。”
“为什么?”细细的娥眉紧紧地拧缩在一起,凝着深重的疑惑,凌千离小脸上因为急促的呼吸,渐渐有了些许绯红爬上,让整个人也有了淡淡的生气。
沈茗幽然叹一口气,说道:“还能有什么?就怕你接二连三,受不了如此多的打击。灵犀虽在医院,但是情况并不乐观。她患的极其严重的心脏疾患——法洛四联症!”
“那怎么办?”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陡然被这个突如的噩耗浇灭,凌千离紧紧地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小小的心脏再也受不住这番打击,强自控制着语调的平稳,不让人看出她情绪里的担忧和万分惶恐。
“这个你放心,陆谨西已经联系了国外顶级的专家。但手术只有二分之一的成功率,所以他希望这段时间出国,若是灵犀好转,他再负荆请罪,赢求你的原谅。若是命运多舛,灵犀不幸……所以,这才编织了是陆漻害死灵犀的故事,怕的就是给了你无尽的希望,最后一切落空,怕你受不得打击。”沈茗一气呵成,将掩藏在心中多日的话语终于道出,人瞬间也轻松许多。
这些,就犹如一个个的魔怔,每日侵噬着自己的良心,陷她于两难境地。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我是灵犀的亲生母亲,我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一颗豆大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沿着眼角滑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凌千离白皙的手臂上,却将她对陆谨西的恨化解开。
沈茗轻轻地将千离搂入怀中,说道:“傻千离,谨西如此做,就是因为太爱你的缘故。他对你的爱超越了任何,甚至是灵犀。所以,才这般用心良苦。”
“谢谢你。”抬起迷蒙的双眼,将婆娑的泪痕擦拭,凌千离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有些干涩微痛,却也顾不及这些,拎起身旁的行李箱,径直朝候机厅的门口走去,“走,我们现在去医院。”
陆谨西此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在手术进行中的手术室,听到玻璃门应声而开,却发现都不是自己的女儿,心中焦躁不已,脸色一直阴郁沉重。
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露出条条青筋,都诉说着主人无限的紧张。
袖口却不知道被人轻轻拽了下,刚想发作,却回头瞥见一个梨花带雨的面庞,一双水眸中沁满了盈盈的泪水,连同卷曲的睫毛都挂着婆娑的泪珠,小鼻子已是通红不已,惊讶道:“小离,你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
瞧了一眼身旁的沈茗,双手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在何处,脸上都是无尽的愧疚和悔恨,便明白了一切。
深深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沈姨,你还是告诉了她。”
“对不起,陆先生。”沈茗刚刚张口,就被凌千离阻挠回去:“你别怪她,是我硬逼出来的。沈姨也是不忍心,有情人分隔万水千山。”
“你不怪我吗,千离?”陆谨西伸出手来,欲挽过凌千离的小手,却终究没有信心,又抽离回去,就尴尬地放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凌千离的小脸微微扬起,眼中都是嗔怪,语调却带着微许轻扬,让人感觉不到盛怒的样子,道:“怪你,怎会不怪你!不过,眼下却不是和你计较这些的时候。灵犀……她进去多长时间了?”
“快两个小时了。”陆谨西瞧手术室的方向望了望,心又紧张地缩成一团,这才将凌千离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灵犀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没事的。”
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中,衣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沁入肺腑,让她浑身都不由得舒畅起来,而那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的心脏,随着她的耳际传入她的心扉,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人的心可以如此之近。
一想起手术室还在受着苦难的灵犀,心脏如同落入那满是绒刺的仙人球上,痛楚细微,却极为清晰,亦挣扎不得万分,眼泪亦随着委屈和疼惜,再也不争气地一滴滴落了下来,却不敢哭出声音,极力地隐忍着,生怕吵到手术中的医者。
万一有个差池,该如何是好。
陆谨西悄然地将她的泪珠一点点儿拭去,掉一颗,抹一颗,极为有耐心,似是抚弄那二月初开的桃花,细微轻柔。
“叮咚”一声,手术室的玻璃门应声而开。
凌千离如同脱了弦的箭,“噌”地一声跑了出去,抓紧大夫的白大衣,紧张地问道:“灵犀的手术怎么样?”
陆谨西三步并作两步,几秒间就跨了过来,脸上亦是担忧、焦急和询问的神色。
只见那蓝眼鹰鼻的外国大夫,微微一笑,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和煦,吹进了所有正在焦躁等待的家属们,用别扭不甚流利的中国话说道:“放心好了,陆先生,陆太太,爱女的手术很成功。”
“真的吗?”凌千离喜极而泣,拽着外国大夫的袖口,频频点头,“谢谢你,谢谢你们了。真是太感谢了!”
一连说了三个感谢,却也不能表达她心中浓浓厚重的感激和激动。
“没什么。爱女的手术颇为复杂,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能够成功,是我们都共同希望见到的结果。后期根据恢复的情况,做一系列的检查,再决定是否要进行第二次手术。”外国大夫悄无声息地将衣袖抽离出来,向上推了推眼镜,微笑道。
“怎么,还要进行第二次手术?”陆谨西紧张地问道。
外国大夫轻轻拍了拍陆谨西的肩膀,安慰道:“陆先生,不要担心。我说的只是根据需要,若是进行第二次,也只是修补一下不完善的地方,较这次时间短暂,而且几乎没有手术风险。这方面的技术,在我们那已经是十分娴熟了。当然,说这些还太早。”
“那就好。”陆谨西此时紧绷的脸颊这才稍微得到些放松,眉角间凝着淡淡的笑。
“爱女,灵犀会先转去ICU观察一两天,毕竟她还小,若是没什么特殊情况,过两天就会转入普通病房的。这点,请陆先生,陆太太大可放心。”说着,外国大夫谢绝了陆谨西和凌千离的谢意,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太好了,灵犀她没事了。”说着,凌千离开心地跳起来,紧接着,似是想起什么来,在陆谨西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谨西,这是真的吗?”
鲜红的血丝,在那赫赫鲜明的牙印处点点沁出,似是一朵美丽的樱花,柔和却又充满无尽的缠绵和爱意,陆谨西只是微微一笑,轻轻颔首:“是真的,小离,我们的灵犀,没事了。”
一连七天的时间,凌千离和沈茗日日守护在灵犀身边,不敢有着丝毫的离开。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小灵犀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脸色红润,通体白皙,如同一块美玉一般,而哭声也嘹亮了许多,让凌千离这个做母亲的,喜不自胜。
而陆谨西也是每天上班之前来一次,下班后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守护在这对母女面前。
这次,他再也不想放手。
“小离,你回去休息下吧。这有我就好,要不,明天换你来替我也可?”沈茗望着凌千离深深陷进去的燕窝,没有了往日的水灵,脸色也沁着微许苍白,不由得担心道。
“没关系。我撑得住,我要在这守着,寸步不离,看着她好起来。”说着,凌千离在那熟睡的小脸上轻轻印下浅淡的吻,充斥着浓浓的母爱。
而小灵犀,在小小的被褥下,睡地极为安慰和香甜。
凌千离望着日渐苍老的沈茗,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在这一段时间里,鬓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几根白发,心中被满满的感激所包裹着,沿着四肢百骸,钻入每个毛孔,让她浑身都暖暖的,紧咬着唇,最终鼓起勇气,声如蚊蚋:“妈,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