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陌颤抖着左手,从妆奁里找出了一支赤金西番莲簪子交给了海陵,她向来处变不惊,没想到今天却怕了孟瑞,那个如同鬼魅般的人物,他和自己不过匆匆有几面之缘,今日之前更没有什么交谈,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救自己呢?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之中,眼前的视线被黑雾包围,看不透前方的正确路线。
“我刚才又遇到了一个敌我不明的家伙,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实在不易啊。”
梳着乌发的手停顿了下,两条秀眉拧在了一起,主子给她的期限不多了,要是现在还要因为别的事情所牵绊住的话,恐怕最后的结果会很不乐观啊。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将孟祉拉拢过来,成为我们的伙伴。”
桑陌轻叹一声,现在只有这么做了,孟祉虽然现在和她站在同一条船上,可谁也保不准,他哪天会弃船而去。
“看来我要学着做一回媒婆了。”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孟祉是非常疼爱保护玔儿的,要是她能够促成玔儿的喜事,让她和心上人喜结连理的话,自己的事情也会好办许多。
“小姐,你那根珍珠簪子呢,那可是小侯爷送给你的呢。”
桑陌双眸微微眯起,一脸阴鸷的看着镜中的海陵:“小姐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那根簪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瞧我这记性,刚发生的事情就忘记了。”海陵勾起了淡淡笑容,整理妆奁中的首饰,“也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找到玔小姐。”
“我有预感他一定能找到的,只是这找到后的事情,就让人头疼了。”
桑陌扶额站起,休息了一会儿,手臂的麻痹也在渐渐好转,有了一些力气后,她开始提笔写字,拟出了一条条追妻办法,又一条条被她否定,最后只将一条苦肉计留了下来。
海陵拿出火折子将宣纸烧毁,这歪歪扭扭的字迹要是落入他人之手,难免又要让人起疑了。
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在脑海中形成,全身上下充满兴奋的细胞,她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栖梧轩,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人。
桑陌正想转身离去,却被眼尖的孟妜给叫住了:“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东西,嫙妹妹怎么看到我就转身走了呢?”
桑陌深吸一口气,扯起了尴尬的笑容,转过身子:“姐姐误会了,我刚想起有些东西忘在闺阁中了,正想去取呢。”
“小嫙儿,你这身子不好,怎么穿的那么少就跑出来了。要是这身子被冻坏了,我可是会很心疼的。”元祐在此刻出现,将身上的鸢色织金五谷丰登如意纹大氅脱下,温柔的披在了瘦弱的香肩上。
孟妜的视线移到了他腰间绣工粗糙的荷包上,这和一旁的岁寒三友翡翠玉佩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扶风公这荷包到很是别致,这只展翅的鸭子看起来甚是有精神呢。”
孟妜抿嘴而笑,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嗤笑,元祐对于这一切很不在意,含情脉脉的抚摸这荷包上的绣纹,薄薄的嘴唇勾起幸福的笑容:“这是我心爱之人挑灯给我绣制的荷包,比这玉佩还要来得贵重,要是雷护卫眼红的话,也可以让妜小姐给您绣一个。”
我有你没有的意思很是明显,这一下子再次成功挑起了风宸烈的醋火,一时间原本凝重的院子里,增添了火药的味道,只要有一点点火星都可以爆炸。
孟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她用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将早已准备好的描花瓷盒塞到了桑陌手中:“身为女子,要是背上落下什么疤痕就不好了,这是烈给我带回的凝脂膏,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就此借花献佛,送给妹妹吧。”
“既然是雷护卫送于姐姐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呢。”桑陌可不相信她会有那么好心,她之所以这么做,这其中一定暗藏阴谋。
孟妜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一般:“我嘴笨,一定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妹妹不快了。”
“妜儿,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有人不识好人心罢了。”风宸烈薄唇微启,说出的都是带刺的话。
“虽然我已经有一盒凝脂膏了,可这是姐姐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对于他的话,桑陌没有任何的防御力,红润着双眸,将这冰冷的盒子捏在手中。
孟妜轻咳一声,纤细的楚腰柔弱的依偎在温暖的怀中,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闪而逝的笑容。
“妜小姐的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在这风头里呆着的好。”元祐揽着纤弱的柳腰,转身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俞大夫。
一身青灰色长袍的俞大夫一眼就注意到了桑陌手中的盒子,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嫙小姐是否能将这瓷盒让老夫看看。”
桑陌心中虽然觉得古怪,可还是将盒子递给了俞大夫。他将盒子打开,闻了一下后,表情大变:“这盒凝脂膏所有人都能用的,只除了您不能用。”
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钻入在场的其他四人耳中,孟妜踩着小碎步,一脸诧异的走到俞大夫面前:“俞大夫这话说的很是怪异,妹妹为何用不得这凝脂膏?”
“这盒凝脂膏里有麝香的成分,要是有孕之人用了,这后果不堪设想啊。”话音未落,俞大夫意识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赶紧将手中的盒子塞到了元祐的手中,转身疾步离去。
留下院子里的四个人面面相对,微黄的梧桐叶子飘下,落在了桑陌微颤的香肩上,贝齿用力咬唇,湿润的羽睫忽闪忽闪的,她压根就不敢直视爱人的眼睛,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闪烁躲闪的眼神加深了风宸烈内心的怀疑,心中原本的喜悦也因为不显怀的腹部而全都化为泡影,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看着失魂落魄的背影,桑陌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抽泣起来,一颤一抖的肩膀让人也感到了心酸。元祐也用过这凝脂膏,这里面压根就不会有麝香的成分,看来这一切的巧合都是孟妜的阴谋啊。
她的目的很简单,为的就是彻底破坏桑陌在风宸烈内心的形象,她的确很聪明,也很恶毒,元祐相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桑陌的名誉就会一落千丈,甚至还会成为别人唾骂的目标。
元祐蹲下,等她发泄够了之后,将无助的她搀扶起来,一脸愤怒的进入屋子,质问躲在后面看好戏的孟祉。
“她虽然不是你的亲妹妹,可也是和你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伙伴,你怎么忍心看着孟妜使出这么毒辣的一招,而不去制止呢。”
“你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奉恩公,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这可是为了她好,要是我刚才阻止孟妜出气的机会,那她很快就会想出更加狠毒的招式去陷害桑陌。”孟祉用力放下手中的茶盏,拂袖站起,“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天真无邪,以为只要安分守己的生活就可以了,可残酷的事实告诉我,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武威侯府,只有最最愚蠢的人,才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说到情绪激动之处,孟祉双目圆睁,里面布满了可怕的血丝,发泄完内心的悲恸之后,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了椅子上,左手捂脸,发出细微的抽泣声。
“孟祉说的对,我现在就像个砧板上挣扎的鱼,可我不会任人宰割。”桑陌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脸坚定的看着椅子上的人,看来她得反击了。
“我家少爷身子不适,你们二位还是先行回去吧。”一旁伺候的婢女,看到一脸悲恸的孟祉,对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人,显得有些厌恶。
“倾国,不可无礼!”孟祉踉跄的站起身子,走到了桌案前面,“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和扶风公、嫙妹妹商量,你先出去守着,千万别让其他人靠近这里。”
“诺。”倾国福身行礼之后,踩着小碎步,缓缓退出了房间。
等到雕花大门阖上之后,孟祉这才将一样东西拿了出来,铺在了桌案上面:“按照现在的形式看来,俞大夫一定被孟妜收买了,否则今日他是不会出现在栖梧轩的。”
“难道金大夫也被孟妜收买了,要不然他们不会面不改色,说出同样一个谎言的。”桑陌心中很是怀疑,让两个人说出同一个谎言,除非是他们对好了词,要不然很容易被揭穿。
孟祉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修长的手指蘸着茶水,用力在桌子上写出了工整的名字,一个她怎么都想不到的名字。
桑陌诧异的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他!我和他无冤无仇,也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他为什么要帮着孟妜陷害我!”
“从你刚回府的那一天,你就和他结下了冤仇,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
她突然想起了秦武给她看的那张关系图,他们的确有着密不可分的冤仇,原本这二房的所有产业应该全都属于入赘的林浩南的,可如今二房有了正宗的继承人,失去了一大半利益的他不恨自己才怪呢。她是千算万算,却被他懦弱老实的外表所迷惑,将他这条漏网之鱼放了,更被他反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