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奏乐!”尖锐的嗓音徒然响起,乐手立刻吹奏起了手中的唢呐,喜婆也回过神来喊着拜堂的吉祥话。
桑陌被刚才血腥的一幕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公主竟然亲手杀了一个可怜的女人,最最可怕的是,她竟然随身带着匕首。
他们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拜堂敬茶之后,新郎和新娘一同来到了房间里。
呆在大厅的太夫人立刻招待起了客人,并将促成这一桩婚事的媒人请到了主桌,好好的谢了一番。
虽然是公主大婚,可她已经不知道嫁过了机会,而现在孟湛更是刚刚死了结发妻子,所以这场婚姻并没有许多亲戚参加,这坐在饭厅里的是自家人,至于那些坐在外面,穿着布衣的则是城里的平民百姓,他们不但不用送礼还能白吃一顿,何不乐哉。
热热闹闹的喜宴开了三天三夜,桑陌每天都吃着这些山珍海味差点吐了出来,很是脆弱的肠胃因为拼命的填充,终于受到了伤害。
喜宴刚刚结束,她就又泻又吐,整个人如同蜕了一层皮,昏昏沉沉倒在了床上,这几日也没见到风宸烈的身影。桑陌虽然内心很不开心,但还是选择了理解他,毕竟现在弋阳公主进府了,她可是也见过这位北国的小侯爷的,要是被她认出来烈的身份,那他们的全盘计划将会得到粉碎性的破灭。
在桑陌闷在房间里养病的时候,秋天也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她一身清爽踏出房门之时,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赶紧退回去抓了一件貂裘披在了身上。
她慵懒的倚在池塘边的美人椅上,观察着那些自由自在游动的鱼儿,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这些不畏惧寒冷的动物,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也能游得如此自在。
“小姐,侯爷请您到翠微居。”
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让她嘴角的笑容凝固了起来,她有预感,这次去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情,可她的双脚还是没有听从内心的意见,跟在短袄丫鬟背后来到了翠微居中。
一脸疲惫的徐氏看到她的来到,立马带着下人回避,偌大的空间里就剩下了他们。
桑陌看了一眼躺在病榻上,脸色灰白的武威候,证实了内心的猜测。
“三叔这是病了,怎么没去找大夫?”
“我一直想要个体贴的女儿,可惜我的两个女儿要么骄纵要么太过沉闷,就连我这个当父亲的病了,也得不到他们一丝的关切。”他感叹一声,眼眶渐渐红润了起来,从枕头下拿出一份火漆的信封颤颤巍巍交到了她的手中。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沉疴难起是越来越没用了,估计也没几天日子过了。我已经过够了锦衣华服,那些奢华的生活,也已经死而无憾了。我不怕死,怕的就是我死后侯府会乱成一团。”
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一字不落重重刺痛了她的心脏,桑陌聪慧如斯,已经猜出了这手中的信到底是什么。
桑陌鼻尖发酸,一脸疑惑的望着那张消瘦的狐狸脸:“您将这个交给我,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个东西透露给其他人吗?”
“正因为你不是侯府的人,所以我才会如此相信你。”
“你……知道了些什么?”望着那狐狸般的笑容,桑陌心中一紧腾地站起,浑身散发肃杀的气息,一手搭在腰间,随时准备将武器拿出来。
“将死之人,我什么都看透了。只要你不透露这封遗嘱,那我也不会透露你的身份。你放心吧,我会将这个秘密带入棺材里,让它在泥土中腐烂。”孟溱丝毫不畏惧眼前的杀气,一脸从容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之下,桑陌选择了后一种办法,松开了右手,微笑着坐回了椅子上:“三叔叔,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您最后的心愿,将这份遗嘱好好保管,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开封的。”
“恩,那就好,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躺在床上的人儿略显疲态,轻声点头,“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三叔可要好好休息,我虽然不会将里面的内容泄露,可不保准别人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夺取您的侯爷爵位。”
“慢着!”
桑陌刚刚走了几步,就被一道声音喝住了,她微笑着转身,重新回到了床沿边:“三叔,这病入膏肓的人是不应该有这样洪钟般的声音的。”
“这个东西给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使用这个东西的权利。”孟溱掀开被褥一角,从床板上的暗格中取出了被黄布包围的盒子,将侯爷的印章郑重的交给了眼前的女子,“只要你顺利完成了这个任务,等我百年之后,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就一言为定了。”桑陌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精光,现在她也已经毫无顾虑的好好玩玩了。
桑陌将盒子和信笺一同塞到了广袖中,幸好她今日穿了这身衣物,要不然的话,还没有地方藏这些东西呢。
等走到门外后,嘴角原本的笑容立刻变了,表情有些悲怆哀婉,仿佛里面人的性命真的要燃尽了一般。
听到里面用力的咳嗽声,徐氏没有多想立马回到了屋子里,细心照顾起了床上的支柱,他可万万不能倒下。
桑陌加快脚步回到了熙然阁,一阵寻找之后,将这两样重要的东西全都藏在了床底下,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偷偷摸摸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把玩了起来。
孟溱病倒的消息,在下午之时就传到了大家的耳中,他更是拿出了多份不同的遗嘱交给了那些可以继承爵位的人,一时间,侯府沸腾了,那些原本蛰伏的人也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
原本在外经商的孟淳也得到了消息,连夜赶了回来,看来他也是想要分一杯羹啊。
这天的晚膳用的是同样的美味佳肴,可吃在大家的嘴里却是如同嚼蜡,桑陌慢悠悠品尝嘴里的佳肴,暗地里却用眼神观察着各位的表情。
“淳儿,你几年没回府,可是瘦了,为娘差点就认不出你了。”太淑人红着眼眶为身旁的儿子布菜,“为娘也老了,也盼不动了,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这侯府的家业已经够大了,再也不需要你如此奔波劳累了。”
“娘亲你就放心吧,孩儿今日回来就不打算出去了。”
孟淳此言一出,饭厅里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了起来,刚刚成为侯府一员的弋阳公主端的是低眉顺眼,优雅端起酒盏缓缓站起:“四哥也没来得及赶回来,喝我和相公的喜酒,本宫今日敬四哥一杯,还望四哥不要嫌弃。”
孟淳端着酒杯从容站起:“弟妹这话说的太过见外了,您可是当朝公主,能给我敬酒那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福气。”话音未落,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四目相对,浓浓的火药味瞬间蔓延开来。
就算坐在偏桌上,桑陌依旧能感到那一阵异样的狂风刮起,她用力吞咽了口水,埋头默不作声的用着碗中的菜肴。
“大姐慢点吃,要是再吃撑了,恐怕又要大病一场了,你要是病了,三叔可是会心疼的。”
冷不丁的话语一出,桑陌被嘴里的菜肴呛着了,她满脸黑线纠结着是咽下去还是吐出来好。
“婠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吗?”
偏桌上的小辈全都停下了用餐,几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桑陌,看着她好不自在,她将眼神挪到地面上,试图寻找那里有缝能够让她钻进去躲躲。
孟绾敛起笑意,一脸狐疑的望着桑陌:“其实也没什么内幕,只是听说今天三叔把大姐叫了过去,也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然后三叔就病倒了。”
“嫙姐姐,你一直看着地上,是在找什么吗?”
“呵呵……没什么,我在看是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脚而已。”桑陌尴尬一笑,看了一眼短袄茜裙的少女傻笑着,很快就恢复了正色,眼角微挑将话题抛给了孟绾,“三妹妹,传言不可信啊,我今日的确是去了三叔的房间里,那时候三叔可已经病了。”
“是啊,婠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此话传到外头,那不是让人觉得嫙儿是个沾满霉运的人吗。”身着千褶裙的女子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妹妹可要好好管管妹夫了。”
孟绾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向桌子底下,只见自己丈夫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了桑陌那里,一时气结,憋着一股怒火狠狠瞪着不规矩的男人,右手死死捏着筷子,差点将它折断。
商子佩依旧善不罢休,火上浇油,夹了一块白嫩的豆腐放在一脸惨白的男子碗中:“这豆腐美味的很,表妹夫快点尝尝。”
林浩南尴尬的看着碗里的豆腐,这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只能借着尿遁逃离了这个地方。
孟绾也没有胃口在吃下去了,将手中的筷子用力拍在了桌子上,使得主桌上的人心中一惊,纷纷转身看到了这边。
“三妹妹,你身子不舒服害喜,就先回去吧。”桑陌赶紧出来打圆场,一个眼神命令旁边的丫鬟将生着闷气的小姐扶出了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