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开始明亮,护隼队伍打点行装准备上路。这时,炎由又从门口进来。身后边除了炎奇,还有炎离和二十多名部落战士。炎离的脸上一幅奇怪的神色,心里在想着方才首领炎由和他说的话,炎由告诉他,竹子山队伍就是屠杀辖下部落族人的凶手,这点炎离是不大相信的,炎奇又说,竹子山部众杀害部落族人,就是为了夺取部落族人无意间得到的猫兽,这点,炎离也不太相信。
炎由带着人进来,看到竹子山战士们依然生龙活虎的,不免有点惊讶,炎奇不是说在食物里投了令人昏睡的药草粉了吗。炎奇脸上也是一脸的莫明状,不过,没关系,竹子山部众就十来个人,虽有头凶悍的大虎,可这是在炎苗丘的地盘,光是进习武堂的战士就比对方多一倍呢,如果竹子山部众不肯把猫隼相赠,武力争斗也是胜券在握。
炎由进来之后,没有先前的繁杂客套,直奔主题,向竹子山部众索取猫隼。
一方厚着脸皮索取,一方硬着头皮拒绝。
眼看就要以武力来证明,是脸皮厚还是头皮硬时,部落突然传来了一种声音,一种在场的人都没有听过的声音,像是小孩的哭叫声,又像是妇人的尖叫声,像是犬吠的声音,又像是狼嚎的声音,但没有人能说得出这是什么声音,声音一入耳好像就在脑海里开始变化。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又似乎近在耳边,但凡听到声音的人都会产生相同的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这声音能把人心底最恐惧的事情给挖出来。
习武堂里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每个人的脑海里都随着这声音,闪出一幅画面或是某个人。
竺兼想起了妻子,然后是她因病离世的情景;
竺海想起了师父,然后是他被青狐抓破喉咙的瞬间;
甯生想起了小弟,然后看到他正被野兽拖走;
犬母想起了亡夫,然后是半秃头领正要扯开她的衣服;
炎由想起了尸体,然后看到自己即将死去;
炎离想起了同伴,然后是看到儿时的同伴在嘲笑他;
炎奇想起了妻子,然后看到了妻子正与自己部落里的男人在行苟且之事;
竺晃想起了母亲,然后看到父亲正拿着一根木棒敲打母亲的头;
竺歫想起了父亲,然后看到蛟狼尖牙利齿正咬在父亲的身上;
战士们。。。。。。
每个人想起事物不同,脑海里出现的画面也不一样,然而却都表现出了同一幅表情,那就是恐惧。
声音越来越响亮,似有刺人心肺的魔力,每个人脸上恐惧的表情也越来越明显。
猫隼的胸前不停起伏,大虎张开了血盆大嘴,蜚听闭着眼睛。
所有的人都在睁着眼睛,做着最可怕的恶梦。整个习武堂里,只有犬儿摇着母亲的手,嘴里说道:妈妈,我听到有人在哭。
看到妈妈不理,又去边上拉甯生的手,叫道:甯生哥哥,外边有人在哭。
看到甯生也不动,又看看大虎的可怕动作,又跑到蜚听的前边:他们怎么了?
蜚听似是艰难地睁开眼,在拼命地吸着气,一双小眼瞄瞄大虎,又看看犬儿,犬儿却是不明白。
习武堂里,人人还在做着恶梦,而习武堂外的部落,恶梦却已经恶化,先是喊声,接着是哭声,然后就是打斗声、嘶杀声、最后惨叫声连成一片,懦弱的人变得勇敢了,胆小的人变得疯狂了,有人拿着柴火焚烧自己的房子,有人抠打自己的亲人孩子,有人撕扯着他人的发梢,那人反过来咬他的皮肉,也有满身是血的部落战士拿着骨钗追杀道上的族人,,,整个炎苗丘部落,上演着一场元始动物族群间才会发生的战斗。
炎苗丘部落正门外的坡丘上,立着一个冷漠无比的女子,她有娇美的容貌,也有玲珑的身材,可是这些都会被人忽视掉,因为她的冷漠,冷得没有一丝丝生的气息,漠得没有任何表情,她的身上你唯一能想到的,感觉到的,就是死亡。她的手里握着一幅人体脊梁骨,像是未成人的脊梁骨,恐怖的声音就是她用脊梁骨吹奏出来的,可是在她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离冷漠女子不远的左首坡丘上还站着一个女子,如果也用两个字形容她,那就是狐媚,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透着媚人心骨的媚骚,她的脸上总带着淡淡地笑,那怕是现在,看着眼前如炼狱般的惨状,她的脸上依然是淡淡地笑。她的笑或是她的容貌乃至她身上赤红的服饰,都跟前的境况格格不入。
狐媚女子的身后匍匐着五个狼首,狼首的后边却不是狼身,而是大蛇的身子,巨大的蛇身。它们都匐在女子身后一动不动,在女子面前,它们犹如最乖的宠物,但是当女人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它们又瞬间变成吞噬生灵的魔鬼。它们还在等,等着女子欣赏完眼前的撕杀,到时就是它们表演的时候了。
习武堂里,恶梦也开始恶化了。
竺兼摘下肩膀的麻布袋,扯出各色各样的草粉乱洒,他要救活妻子;竺海在寻找身穿青黑色衣饰的人,眼里透着骇人的凶光,他要为师父报仇;甯生咬牙切齿,握紧竹杆开始乱舞,他要保护好弟弟;犬母匍匐在地,东张西望,她在寻找可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武器,她要去陪伴亡夫;炎由开始在习武堂里乱跑,他不想死,他要逃避死亡;炎离拿起骨钗在寻找叽笑他的同伴;炎奇在搜寻那个与妻子苟合的男人;竺晃拼命扯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竺歫咬着牙齿一步步向犬儿走去。。。
“啊”不知哪个战士喊出了第一声,也不知是谁打出了第一拳、挥出了第一棒,接着战士们都拿起了自我感觉最安全的武器,不管身边站得是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站着的人都打倒,,,
随着一声嘹亮的虎啸,习武堂里停止了元始战斗,多数人都如木偶般,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一切。
大虎一个虎首掏,把竺歫扫出两丈外,才发出一声虎啸,此前,吸足气的蜚听告诉犬儿:这是鸣狐的幻音术,只有大虎的啸声能够让人清醒过来。
可是大虎也进入了半疯狂状态,犬儿抱着它的虎首,盯着它的眼睛,它对着大虎说话,大虎似是听懂了犬儿的话,慢慢冷静下来,它看到竺歫正拿着竹杆要打犬儿,于是就把竺歫撞开,随即发出虎啸声。
随着虎啸声,揪人心肺的声音消失了,每个人都如大梦初醒,应该是从恶梦中清醒,然而,有的人却已经永远醒不过来了。习武堂里已经发生了很怪异的事,炎由是最不想死的,可是现在,炎离的骨钗就捅在他的胸口,原因是炎由在习武堂里跑来跑去,以为已经躲过了生死,于是就大笑起来,炎离看到笑的人,以为是在叽笑他,于是他用骨钗停止了炎由的叽笑;竺海的竹杆还扫在竺晃的脖子上,原因是竺晃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穿青衣的青狐;除此之外,其他人倒都是皮外伤,虽然有相互扯着腿的,有掐着脖子的,,,幸好这声虎啸来得及时,犬母也没有自杀成功。习武堂的全武行上演的慢些,有部分原因还要归功于竺兼,他乱散的粉末大多有使人反应迟钝之效,就连甯生的动作也变得乱绵绵的,不然,这习武堂里现在能够站着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了。
竺兼看一旁有清水,马上用陶罐淘来清水洒在众人身上,不管是竹子山战士还是炎苗丘战士,脸上都充满了困惑与不解。最不解的莫过于炎离了,他用骨钗把炎由给捅了,捅得莫明其妙。清醒过来的炎奇也傻住了,在炎苗丘部落,炎由就是他的护身符,这道符没了,他出去还不被族人给撕了,当然,他还不知道,整个部落活着的族人已经不多了。
甯生快步走到竺兼的身旁道:师父,这是怎么会事?
竺兼正在思索着。
一旁的犬儿道:甯生哥哥,是鸣狐的幻音术。
竺海也走到竺兼身旁道:怎么会这样。
竺兼叹息道:是幻音术。我们还是没能避开。
这时,一个部落的族人闯进习武堂,犹如丧魂失魄模样,看到首领炎由胸口上插着一把骨钗,又看到头领炎离在首领身前呆呆站着,也是魂不附体的模样,结巴了半天竟是没吐出半个字,眼睛一白,昏死了过去。又一个族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比起前头这位好多了,看到炎离,咽了咽口水道:头领,族人都疯了,杀人、放火、吃人的也有,都疯了,现在外边到处是吃人的妖怪。
可是炎离却如被雷打了一般,对族人说的话也充耳不闻。族人一跺脚,又跑出了,跑出去可能会没命,可是外边还有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