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韶华已逝覆水难收
父亲在面对事业的中落,母亲的生死,养育孩子的困难时都没有认输,却在自己的父亲在得到众人谅解后沉沦了。太姥姥的去世似乎也带去了父亲为之努力的人生价值,自己所付重一生的方向,只是想在村人面前争得到对于孝的认知和理解,原来都抵不过爷爷被众人谅解那么容易。
爷爷应私塾出生,精通繁体文言文,书法在镇上也是一流,在还没有和奶奶成家的时候,就奉太爷爷之命,整理李家村上至三代宗姓排位,下至七代的辈份字号,太爷爷那一代为和,爷爷这一代为秀,父亲为安,再下一辈为永,以前的章节里也有交待每逢年过节,村子里的祭祖文告,门联大字都是由爷爷书写,曾引得全村人都引以为傲。自是以爷爷娶了奶奶后与太爷爷产生隔阂后,就搬到镇上的小院里去住了。这个小院是爷爷用与人写字的收入和单位的工资合在一起购买。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姥姥成份不好的事情慢慢的被村人淡忘,爷爷又回到了村子里,与太爷爷的关系也渐渐地恢复。但是爷爷也只是偶尔回到村子里,因为要上班的关系主要还是在镇子上。
二姑姑出嫁后,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只比大姐大几岁的小女儿,因为学习不是特别的好,在上完初三后,就缀学在家。这个三姑娘个子一米六零以上一些,微瘦。喜欢把头发染成金色,烫成大卷,披下一直到腰际,脸上总是涂满厚厚的粉底。有一次这个小姑姑跑来找大姐玩,拿出眼线笔教大姐画眼线,被父亲看到,直接从小姑姑手上夺了下来,扔到墙外正好砸到前来找小姑姑的奶**上字,奶奶在门外就听到姑姑的叫声,奶奶跑进来一看,十六七岁的小姑姑正躺在父亲的脚下洒泼打滚,吓得大姐站在旁边低头不语。
“山子,你怎么能打你妹妹?”奶奶不知所以,上来就质问父亲怎么可以动手打小姑姑。
“打了又怎样?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还来祸害我闺女!“父亲很是看不惯这个最小的妹妹的作派,当年父亲可是很反对爷爷生下这个最小的姑姑的,现在看到被爷爷奶奶惯的了不好好读书,只知道打扮的妖里妖气,没事来教大姐化妆,父亲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上去替爷爷打上一顿。在面对奶奶的质问下,本来没有打过小姑姑的父亲,“打子又如何?”
要知道小姑姑可是出了名的会洒泼耍赖,怎么能放弃这次诬赖这个让自己感觉特别陌生既怕又恨的大哥哥呢?要知道小姑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二十出头了,从小就不知道自己原来有一个可以做叔叔的大哥,待慢慢记事起,只是觉得那个所谓的大哥,偶尔竟然叫自己的父亲叫爸爸,这个世界真奇妙,一个看着像叔叔的人竟然也可以叫自己的爸爸叫做爸爸,心里很是奇怪,但是那个看似叔叔的大哥这有一个和自己相仿的妹妹倒是很是招人喜欢,每每没事,只要从镇子上回来就来找她玩耍,就这样姑侄之间建立起了越辈的友谊。但是小姑姑也曾说过,虽然这个哥哥让自己既恨又怕,但却有种莫名的亲密感,这也许就是血脉亲情的关系吧,当然对于还是模糊少年的她而言还不是很明白。
在小姑姑十八那年,爷爷奶奶按照农村的传统,在镇上给小姑姑说了一门亲,待她二十岁周岁满了,把小姑姑嫁过去。
在小姑姑读书的时候,没有九年义务教育,虽然限制了夫妻间的生育,但是传统的观念还是认为多子多福,所以在适龄期的孩子还是很多,大家竟争出世,竟争上小学,而后再竟争上初中,上初中的考试难度决不亚于现在的高考的难度,能够上重点初中的也是廖廖无几。对于爷爷来说除了小叔和大姑小学没有毕来外,其他的子女都考了重点初中,也是一件让爷爷感到自豪的事。
小姑姑初中毕业后,正好赶上大家都在追逐香港明星,几乎每个人都在买明信片,抄流行音乐,哪有时间看书,要看的也是重瑶阿姨的言情小说,男生也大都在武侠世界里沉迷。
无心读书的小姑姑在爷爷的安排下进入了县上唯一的一家洒吧加咖啡馆合并经营的高级商务会所内作前台收银。据说这是一个也改革开放的第一批弄潮儿在南方发财后回到家乡后,花重金造的,主要接待的也全是县里到市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有专门从外地过来做生意的商贾巨富。在这不起眼的小县城可是有一座通往全国连接东西南北交通大动脉---火车站。很多由东到西,由南到北的客人在都要在此转车,其中不乏某些许的客人因为种种原因选择进入这个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特点,更感陌生的小县城里看看吧,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近些年来,本是冷清的小镇也是热闹起来。
安排小姑进入这样的一家人来人往的会所,曾被村子里的人认为真是爷爷一大胆的举动。在爷爷的骨子里似乎存在两咱观念,一种既现代又前卫,另一种又是传统的血脉传承,多子多褔。太爷爷认为闺女家应该多学女红,在家相夫教子,更何况小姑的心这么野,将来怕是要出事。
太爷爷不愧是过来之人,果然小姑被言中了。她看中了一个经常光顾会所的外地男人,说是外地的,一个省份,但不属于一个市。小姑说这个男人刚来的时候只是点点的礼节,点头的次数多了,慢慢地经常带来一些他们那里或者是别的地方的小姑没有见过的稀罕玩意,一来二去,就像奶奶说的就给勾答上了。
这件事的爆发是在小姑订亲的那家要来要亲了,收了回礼,订了过门的日子,准备好了嫁妆,待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却不见小姑!
在还是比较保守的小镇,待嫁的姑娘不见了,还是在男方来迎亲的当口寻找不见,那丢人可丢到家门口了!一向儒雅的爷爷拿着两米多长的木棍气冲冲的到了会所,进门一个很大的厅房,角落里有几个大沙发上坐着人,一两个发现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老头拿着很长的木棍怒气冲冲的站在厅房的中央,向前台的美女们使了眼色。不过爷爷的长木棍还是引起了微小的波动,在这远离政治中心的地方,偶尔会有几个不法分子收保护费的也不奇怪,不过也都凶神恶煞,灰头土脸,衣衫懒禄,不过在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这种情况还是极少。爷爷一进门,前台的美女们迎了出来。
“叔!”这些美女们都和小姑共过事,对小姑姑的事也都要知道,偶尔遇到爷爷奶奶也都是隐着瞒着,“叔,上回,喜子被你拽走后,我们就没再见过她!”
爷爷现在真是后悔早知应该听大儿子的话做掉这个不孝女,如今让自己晚节不保,实在是可恶,可恨!当初父亲二十出头,奶奶突然怀孕,父亲认为爷爷是孩子都那么大了,还风流不止,这个孩子不该要!爷爷思虑再三,认为自己的骨肉是上是非天给的缘分,毅然决然的让奶奶生下了小姑姑,太爷爷倒没有一点意见,反倒认为多子多褔是应该的道理,只可惜小姑不是个男孩。长辈们都认为父亲管的太宽了,生孩子这种事谁又说的准呢,村子里一吴姓农妇在五十岁的时候还生下儿子。
至于小姑的那个男人已经离婚,家里生了三个女儿,老婆在三十五岁那年给她生了一个男孩,生活还算富裕,自己做些小生意。这都是在后来爷爷打听到的,但有件事,爷爷至死也不知道,小姑在那个男人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就已经跟他在一起越轨了。一个比自己女儿大十五岁的老男人在和女儿谈朋友,奶奶起初是知道的,毕竟母亲的心是细的。但是对于倔强的小姑来说,奶奶的话她又怎么会听呢?只好过一天算一天,就这样瞒着一家之主的爷爷。
小姑是穿着新娘的嫁衣逃走的,就不说那样式,就只单单说那颜色,可是鲜艳的大红色,真不知道她是如何逃脱离众人的眼睛。
当奶奶第三天早上打开院门的时候,”啊!你跑哪去了?“紧接着奶奶赶紧拉起小姑往外跑,”快跑啊!“与些同时爷爷拿了打院子的大扫把,把一人多高的扫把高高的举起劈头盖脸就打了跪在门口的小姑。
”你要把她打死嘛,连我一块打死算了!“说着奶奶就头朝爷爷怀里钻,”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你这个老太婆,她惹了这么大的祸,你以后还怎么让我在这儿呆!“爷爷捶胸顿足,痛哭失声。
“老头子,老头子,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算打死她也没用了。“奶奶抱住爷爷的手,边安慰爷爷,边使眼色让小姑起来。
这倔强的小姑还是跪在那里,直到中午的时候腿已经麻到没有知觉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认为爷爷家风不好,曾经的老友也纷纷都离开了。几日下来头发一下子花白了。
“老太婆,”爷爷在叫奶奶,”随她去吧,反正我就当没有这个闺女!“说完这话爷爷满脸都是悲伤愤怒,当奶奶看过来的时候,爷爷赶紧闭上,眼角的泪珠滑在了脸颊上。
在很年轻的时候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五个孩子,两个儿子与自己不和,逢年过节也很少来,三个女儿视如宝珠,细心培养,总希望留下一儿半女伴作余生,却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如今只剩下夫妻二人。
想当年凭借本身的天资聪明勤奋好学,在这还算繁华的小镇上立足,真是------
无声平凡里,
青云亦得志,
徒望添身价,
傲视群乡邻里。
空得意自目光短浅,
谁料金屋变就烂瓦。
也就是-----
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家有虽无徒壁,
空自飘零人伤心矣!
爷爷奶奶来看太,姥姥的时候,太姥姥已经病重多日,本来就瘦小的身体躺在床上现在看起来只有十岁孩童般大小。虽然是半躺在床上雪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就连像画上去的柳叶眉也变成了雪白色,额头上的皱纹三两根,瘦小的脸上只有巴掌大。九成新补绸缎被子盖到胸口稍下,两只胳膊露在外面。
“妈,姐他们来看你了。”老太太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还没等太姥姥开口说话,爷爷奶奶就跪在了地上,太姥姥连忙起身要拉他们起来,只奈身无半点力气出来。
“妈,你就让他们跪吧,”说这话的是奶奶的妹妹。
“妈,我错了,这么多年没来看你,本来想把你交给山子,可是没想到山子不孝,只听媳妇的话。”奶奶边哭边说,眼泪鼻涕一大把。
“大姨。”一个年轻的小伙递上一条乳白色的长方形毛巾,奶奶接过来擦了擦接着哭起来,爷爷跟在奶奶的后面低头跪着。
“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为啥一个都没留住?这不是只顾年轻时快活,到了才知道后悔呗!”奶奶的妹妹,现在也快一个甲子的人了,当年的丑女现在好像是长开了一样,倒也变得慈眉善目,越发和太姥姥有几分相像。对于姐姐的怨恨早已去了八九分,就是不明白大儿子不理他们情有可原,为啥别的子女也像开了挂似的一个个都离开。
太姥姥那可是做过太太的人,娘家也是本地出了名的大地主,读的可是解放前本地有名的女子中学,从小被人侍奉惯了的。一下子家被抄了,男人死了,儿子也没了,据说娘家那边也连锅端了,一个弱女子带着幼女在家徒四壁的土屋里过活,刚步入成年的大姐又与她们断了联系,想起,妹妹不由得又恨了起来。
“孩儿他妈,快扶他们起来。”按照农村传统,上了一定年纪,有儿有孙都不能直呼其名了。
正好从地里回来的妹夫,这个晒得黑黑黝黝九尺大汉进门就乐呵呵的,“妈,姐姐姐夫来。”却看见姐姐姐夫跪在了地上,“妈,让他们起来,总跪下也不好。冬子,搬板凳来给你姨妈,姨父坐。“指着儿子快点让他搬两个板凳。
太姥姥是最听这个女婿的话,摆摆手示意让他们起来。
”姐夫,你怎么不把山子带过,娘想山子。“大汉憨憨的笑了起来,“娘,得让他们把山子带来,我也想他,这孩子没良心,也不知道来看看。“转而又唉起气来。
要是以前爷爷最是瞧不起这个在女方家做上门女婿的憨汉,突然感觉自己眼睛以前真是瞎了,怎么就是没看出来这人透着可亲可爱的人情。大家都不知道吧,爷爷低下了头用袖子擦起了眼泪,他可是极要干净的一个人呢,这一幕可被憨汉的小儿子看到了,揉了揉眼睛,心想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要知道这个每次来家那是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今个儿两人双双跪倒床前已经是奇迹了。
太姥姥拉着爷爷奶奶的手,看着两个孩子韶华已去,两鬓之间多了几根白发,不由得心疼起来。老泪也落了下来。
“不要怪山子,也怪我没有帮你们看好,”太姥姥拿了手绢擦拭掉落下的眼泪,“他也难呢,你们说他无后为大,现在他有了儿子了,告诉亲家公不要再为难他了。”说完这话太姥姥眼睛似乎有些许的向往,但是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娘啊,是我们当年不好,对不住娘,”奶奶又跪在太姥姥面前。
“不怪你,如果你不跑,也被别人占了去,谁叫你摊上一个地主的爹。”太姥姥颤抖握住奶奶的手,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大闺女在自己面前忏悔,心里不由得疼了起来,哪有做娘的不疼孩子的,往事历历在目。
地主的老爹被枪杀之后,家里能被拿走都拿走了,连房子的屋顶也没有了,被赶到一间又破又旧的狭小的土屋。三岁的儿子因为吃不上东西也给活活饿死,二闺女就去扒了榆钱树的皮全家充饥。
”如今我也九十有余,耄耋皆得以寿终,足矣!我死去,兄弟姐妹自当友爱互助。“太姥姥喃喃的说,眼睛里终究还是带些悲伤的回忆。
至于小姑喜子,被爷爷关了三天后,找她誓死要嫁的男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