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李素清
长科是个充满活力、爱冒险的人。我们是一路吃苦过来的,也许是补偿心理,自己做了老板后,长科玩心很重,唱歌跳舞,跑马打牌,一样不落。尤其是经常被朋友撺掇着玩起了麻将。实际上他不太会,十玩九输。
他属猴,性格也像猴子似的,坐不住,即便如今八十多岁了,依然如故,中国美国两地一年飞好几趟。孩子们对爸爸爱东奔西跑,有些埋怨,认为他应该多陪陪我,补偿年轻时候不在我身边的遗憾。我倒是心平气和,“孩子们啊,要不是你们父亲喜欢折腾,喜欢东奔西跑,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在扬州农村乡下过苦日子呢。哪有可能有我们现在的安稳生活呢?再说爸爸跑得动,你们应该替他高兴,这表示他身体健康。他若跑不动了,你们大家才该担心。”
实际上,退休后长科一直是带着我们的心愿在奔忙。
说起来,这一切还要感谢慈济。
1977年,超级台风赛珞玛在南台湾造成了很大的灾害,我们在洛杉矶当地华文报纸看到了“佛教慈济克难功德会”的募捐消息,拿了报纸在店里募款,一下子募得了2500美金,加上我们自己的捐款,店里有位台湾人,帮着将善款带到了台中去,登记了我们的地址和名字。很快就收到了慈济的捐款收据。从随寄来的资料上,详细知道了捐款的使用明细及用途。看到慈济是实实在在在帮助每一个困苦人家,我和长科决定每个月寄50美金给慈济,这一寄就是十多年。
一转眼迈入了20世纪90年,台湾慈济花莲总会来信告诉我们,慈济要在洛杉矶成立联络点,我们不用再将善款寄回台湾,直接捐到当地就好。一起都是缘分,我和长科觉得联络点离得也不远,可以去看看。一去,看到慈济的人都非常热心、慈悲谦顺,他们是真真正正地在做事儿,把爱心奉献给社会,很是感动。
后来慈济师兄师姐到我们“杭州小馆”开茶会,王思宏师兄、蔡慈玺师姐、李静谊师姐现身说法,台下好多人感动得眼泪汪汪,会后长科跟大家说愿意多承担一些,如果可以,他想成立慈济联络处。
长科说到做到,1992年,就把永松律师事务所二楼的两个房间拿出来做为联络处的办公地址,成立了慈济科斯达梅沙(CostaMesa)联络处。随后,1993年科斯达梅沙联络处与尔湾联络处合并,并于1998年3月,向尔湾市政府正式登记并同时成立尔湾慈济人文学校。1995年联络处更名为橙县联络处。
多年参与慈济活动,好奇心驱使下,我们想起要到花莲拜访慈济功德会的创办人证严法师。1992年,在南加州分会执行长黄思贤师兄的安排下,我们到了花莲,到了静思精舍。看到慈济师傅们修行的地方小小的,每个人都秉持这“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不接受供养,自食其立,种田种菜、做手工。用餐时,碗里剩的一粒饭、一滴汤汁都不浪费。
证严法师在1966年创立“佛教慈济克难功德会”,志愿是“慈悲喜舍”,弘扬佛教精神,为众生拔苦予乐。发起之初,三十位家庭主妇相信她,跟着她,日存五毛买菜钱,聚集起来去帮助贫病的世人。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慈济的事业广播四海。在台湾期间,我们去参观了花莲慈济医院。这座靠热心人士捐赠建设,专为贫苦大众设立的医院,医生、护士、志工态度亲切,我们跟着医院志工到病房探访病人,也跟着社工和志工去拜访贫困人家和残疾人士。过程中听闻许多非常感人的故事,更加增加了对慈济的好感和信任。“付出的同时知道感恩”,这个在慈济人人都身体力行的信念,我们非常认同,亦觉得很不可思议——慈善,是要感恩对方给我们这个付出的机会,出自内心、不求回报地去帮助人家。
台湾之行,让我们与慈济结下了更深的缘分。回到洛杉矶,我们更加用心的参与到慈济的各项活动中,义卖、探访,一样都不落下。六十多岁的长科,每月固定去老人院拜访,圣诞节还扮起了圣诞老人,他天然一把大胡子,戴上帽子,穿上圣诞老人的服装,又唱又跳,常常把老人们逗得大笑不止。
1993年,长科领队到“SaveOurselvesFreeClinic”去发放毛毯。黄思贤师兄看到发放的纪念照片,听长科介绍说这个活动有各科医生义诊,还有“食物银行”(FoodBank),每天发放三百多份食物给贫病患者。黄师兄很受启发,约了当时在美国北岭医学中心服务、现任慈济医疗志业执行长的林俊龙师兄和简慈恒师姐去参观,回来后立刻回台湾报告了证严上人,要把位于加州阿罕布拉市的住宅捐出来做了义诊中心。这就是慈济洛杉矶义诊中心(TheBuddhistTzuChiFreeClinic)成立的因缘。
1998年中南美洲的密契风灾,多明尼加、洪都拉斯多国传出灾情。长科66岁的年纪,随着慈济的赈灾志工团前往灾区赈灾。从洛杉矶飞纽约,再到休士顿转机、舟车劳顿抵达多明尼加。长科花甲之龄,与年轻人一同进退。一路上,长科的好厨艺可发挥了长处,到哪里都能为大队人马料理饮食。加之因为他会说葡萄牙语、听得懂西班牙语,方便与当地居民交流,倒成了团里的得了干将。
人活得长了,就更加容易感恩。我与长科都有过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早年长科闯荡四海,几历生死才得以在异乡立足。我万里寻夫,若无好心人帮助,也几乎死去。即便是后来团聚了,也是波折不断。1969年长科已去了美国,我和四个幼子留在巴西,有一天晚上停电,我点了一支蜡烛插在油瓶内。睡梦中,觉得有人推着我说有火,惊醒一看油瓶翻倒在地,地板烧着了,我急忙找水浸湿了被单,蒙着孩子们的头,逃出了火场。
全家移民美国后,我们把巴西的四海饭店交给了长科的弟弟经营。1977年,小叔邀请我回巴西走走。我到了巴西机场,买了隔天的大巴进城。当晚冥冥中觉得不踏实,第二天我将车票退了,取消了行程。没想到当天就是那趟大巴,经过一座桥时,突然桥身断裂,坠入深海,车上连司机六十二人全部遇难。
1991年,长科开着车载着两个小孙女,经过一座桥时,突然机械失灵了,车头冲出桥护栏,前两轮悬在半空中,差点掉下桥,所幸最后车毁了,人是平安的。
还有是1993年的4月6日,长科从北京搭飞机返回加州。飞机过东京后,吃过饭,机上乘客都开始睡觉了。当时很多中国人坐飞机不系安全带,不过长科是系的。正好睡,突然间“嘣”的一声,就把他甩到上面了,从28排掉到了27排,机上惨叫声一片。接着又听到“嘭”的一声,长科想这下可真的完了,无所依托,一直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死死拽紧前面的椅背。就在这时候,飞机突然稳住了,接着广播就说要迫降阿里(拉?)斯加。下飞机听说同机的一名乘客当场就死掉了,还有一个空中小姐重伤;受伤的乘客半数以上,但长科一点事情没有。
多次死里逃生,我们都当做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是在督促我们要感恩,要回报。做慈济这么多年,我和长科都是出双入对,形影不离。证严法师分别赐予我们法号“静琲”“思嵩”。受慈济精神的感召,这么些年,我们能捐的,点点滴滴都捐了,能做的全心全意投入去做。一次,简慈恒师姐跟我说,她看到我用装过三明治的纸袋,把一叠一叠的钞票装起来,小心翼翼地拿到银行去存起来,旁人看了估计以为我们很富有,殊不知我与长科两人的生活已经不能再勤俭,我们相信人生“惜福“,才能”幸福“,希望能以惜福再造福的方式帮助他人。
2003年至2005年,我承担了慈济橙县联络处负责人。许多橙县慈济人志工,与我的孩子年龄相仿,他们的孩子与我的孙子相仿,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大家的老妈妈,长科依然是那个到处播撒活力和欢乐的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