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性的,江月夜抬手摸向了自己的前额上处。
短发之中,那青色的软骨质青角竟已不知何时长出了枝桠。且仍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生长向上,隐隐已经露出了短发之外。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夜色之下,江月夜神情有些落寞,眸子里神采竟也黯淡了不少。
天意弄人,五年前自那黑棺进入体内后,这青角便在不久后崭露出头角。这些年其生长之速一年比一年提升,今年,怕是藏不住了。
江月夜担心的是,旁人会误认他为妖物!
生来就是一个孤儿,他比谁都深刻人人冷眼排斥的滋味。莫非,是逃不开孤独了么?
翘楚又能如何?仙人又能如何?若这世间没有争气斗狠,他又何尝不向往作一介凡人。
江月夜黯然神伤,竟不知青角此时已穿出了短发,沐浴在了月光之下,青的如那深春雨后石阶的藓,难以言喻。
“江月夜是妖!他是妖,妖物!”
一道尖厉的颤粟声异起之后,江月夜方才回神。却是迟了,古树下那六人,呆若木鸡,滞在原地一副极为罕见的惊恐。
吴月柔仿佛失了魂,眸子直勾勾盯着江月夜头顶那支青角难以转去,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此次前来并非跟踪,而是好心。听说飞仙山脉的地龙要翻身了,吴月柔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还在飞仙山脉之中的江月夜。
只是眼前这一幕……远远比地龙翻身更为令人颤粟。
原来,这少年他,是妖。
“听我解释,我只是……”
江月夜在察觉青角的异状后一时想向众人说清楚来龙去脉,但正巧这一声,齐齐让眼前六人回了魂。
身体受了支配,自然要逃,落了妖手还指不定会落个怎样凄惨的下场。
“算了,你们走吧。”
江月夜的声音如若蚊蝇扇翅,但无人能懂他此时内心的沉重。像是灌了铅一般,面色极其难堪。
翘楚也许只是种讽刺的称呼吧,内心里最脆弱的一根弦被挑动,疼痛难以言说。
杀了眼前这六人的念头不是没有,而是自知无用。只不过是把自己蒙在一层透不开气的膜里,自欺欺人罢了。
吴月柔在最后回望了江月夜一眼,如果这少年不是妖,或许可以是最好的朋友,甚至红颜知己。
江月夜仍旧背倚在那古树的高空上,身影萧瑟,神色里流露着无尽的无力,目送六人远去。
思绪扯动以前的事事桩桩,他终究觉得,是时候离开飞仙村了。
…………
“哼,果不其然。是妖就对了,这下我看你怎么逃!”
飞仙村的一所茅屋里,一名长相极为秀气儒雅的青年负手背后,嘴角的笑意渐渐扭曲,似是换上了最为舒服的面色,眼睛里透着一股如蛇芯收吐般的阴冷。
吴月柔等六人,恰在一旁。
“劳累师兄师姐了,师弟自把神果奉上。”
注意到旁边还有他人,儒雅青年及时敛去了此时的神色,再次以温文尔雅的模样示人,客套道。
儒雅青年名叫宋岳,飞仙村人人信服的祖巫,一心想置江月夜的于死地的人。
他与江月夜并非深仇大恨,而是嫉妒。
嫉妒江月夜短短五年时间便修炼至调气七境。
嫉妒同境界之下自己竟接不下江月夜十招。
像江月夜这样的修炼天才,他必须设计除去,以免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夺去了飞仙村祖巫这等地位。
此时他从腰间拿出了一面荷包打开后,一枚流溢着七彩异光的果子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玲珑剔透。
传说神龙果生于那遥不可及的寒川缝隙之中,得神龙精血而浸,极其珍贵。
若是吴月柔吞服后,修为必定能够一举踏入调气七境,甚至调气八境。
宋岳不过是吞服了一颗后自身不允许,所以才忍痛拿出神龙果作为报酬而请动吴月柔等六人。
由此可见他嫉妒江月夜之深!
收下了神龙果,吴月柔也不多言。她本就是那种直来直去干练如火的脾性,此时却为江月夜有些担心。
长舒了一口气后,她拧着眉走出了茅屋。
江月夜伤神过久此时浑浑噩噩的睡了去,心神皆有些疲累,故此他回到了飞仙山脉中他的临时住处——是一座山洞。
山洞周围藤蔓茂盛,层层叠叠之下遮住了山洞所有的外露缝隙,几乎是密不透风,一般人很难发现。
这也是江月夜前时历练时机缘巧合发现的,山洞里面窄小,只够容一人藏身小憩。而且位置在半山腰,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
今夜的月牙儿弯,白的如纸。往常吼声震天的夜行妖兽竟也掩去了踪迹,整个飞仙山脉寂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经历了一场偌大的厮杀后,那战场被雨水冲刷。
江月夜睡的有些不安,翻来覆去。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紧皱着眉,神情极为的痛苦难耐。
少年这次待在飞仙山脉长达一月之久,怕的就是这每隔一年就会生长的青角。
如今青角已成状,且被他人所知。这其中痛苦,少年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背负不下去。
很累了。
夜长,少年的梦更深沉。他梦到自己的身后跟着一只绝世大妖,闯下了弥天大祸。
他拼命的摆脱,那大妖却如影随形,直到他无力挣扎……
江月夜醒来后抬动了眸子,眸子里流露着无尽的惊恐。这梦,太真实了。
擦去了额前的虚汗,他便起了身向外走去。由于山洞里面不见天日,所以他也不能确信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外界的阳光有些发寒,风的吼声也大,这让他不禁身子一颤。
眼下是深春四月,这天色阴晴竟如那风中开合的书卷,教人难以捉摸。
眼前的飞仙山脉寂静!寂静的令人不安。少年百思不通那些多如牛毛的凶兽都去了哪儿。
动身的前一刻他一滞,青角像是长固了生了根,风拍打在它的上下竟带着被扯动的错觉。
少年轻声一嘘。
由着它吧,既然摆脱不掉,那默认也未尝不可。
少年加紧了脚步向前走去,越出飞仙山脉他越有一种直觉——前方有危险在等着他的露面。
飞仙山脉的外围妖兽绝了迹,“星夜”
扑闪扑闪的在前面带路,少年揣着发寒的内心,紧紧跟上。
直到彻底走出了飞仙山脉,少年莞尔一笑。
原来,直觉传递给他的危险,竟是飞仙村的祖巫大人——宋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