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远处有清风吹起一缕缕更大的风,夹杂着呼啦呼啦的风舞,灰暗的色彩仿佛浓雾一样笼罩整座斐济城,事实上那些灰雾的确缓慢地散落
远处,一声巨兽的吼叫,那座高高的在平日里遮住多余阳光的城墙猛地一震,像是被孩童装着的水桶一样,没有倾塌却晃动
水桶里的水更是激荡,整片整片地房屋承受着波动,如同跳舞的蚂蚁歇下来东倒西歪
“还好斐济王国国都是新建的,没有什么豆腐渣建筑混在里面,不然那些破屋就该砸死人了”,道斯站在半圆开阔的屋顶,向四周低矮的房屋一目而扫
“但那些屋子也没有多结实”,洛特矮人说,他蹲着低矮的身子,把脸都要贴在地板上,摸摸索索着在找什么,他忽地一拍左手边的一块地板,那块地板就像一块暗格一样陷下去
嘎咔咔咔的齿轮转动起来,一台沉睡已久的机器重新运转,一只巨大的铁箱从一片地板里钻了出来,天台顶的门忽然被打开,黛丽娜抬着她臃肿的身子跑了上来,“洛特,你在干什么?你不能做这些事,那会惹上麻烦的,我们不该混入这场争斗里”
“但小朋友们已经找了过来”,洛特矮人说,他走到镀青色的铁箱前,抄手一把拍断铁箱上老旧的锁,踮着大脚也不能从箱子里拿出什么来,他回头大声嚷嚷
“黛丽娜,来帮把手,就算我们不该卷入,但也得给小孩子们一些信心,教会他们一些经验,他们该得到先辈的指点,不然两眼一黑他们会傻愣的跑进那些臭嘴里送死的”
所有人都看着黛丽娜,辉尔说,“要不我来帮忙?”
“好心的小子,没你什么事,你那小胳膊小腿拿不动这些家伙”,洛特矮人泼着冷水
道斯仰头看着那遥远处高高的城墙,是那样的坚固,上面的防御魔法阵已经启动了,外面的巨兽撞不动城墙了,“龙进不来,我们怕些什么?”,他问
“可悲的小子,看清楚”,洛特矮人抬手指着高空,那灰蒙的浓雾里,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降临,“那些东西会飞,它们不是人,是有翅膀的罪恶生物”
“真幸运只来了一头,希望别是什么大家伙”,他低声嘀咕,又高声大叫,“快点,黛丽娜,我们至少得把它弄下来,它霸占了天空,剑士们干不掉它的”,洛特矮人提高了嗓音
“为什么不用魔法?”,道斯问,他看着天空上那个点,渐渐变大的点,真真切切,从这儿看它,是庞大的
“魔法?除非你疯了”,洛特矮人冷笑,“人类的魔法也是从那些东西的嘴里学来的,你认为一个不成器的奴隶能用剑去刺死那些强大的奴隶主吗?”
道斯一愣,“为什么?龙为什么要教人类魔法”,这是给奴隶们高歌反抗的节奏?龙也会作死吗?
“不止是人类,所有的魔法都是它们教的”,洛特矮人纠正刚刚的误语,“两个原因,人类行动做事太过笨拙缓慢,龙群里一些爆脾气急性子的看不过去,教他们魔法更快办事”
道斯中肯地点头,“好棒的决定,羊毛出在羊身上,羊生长的毛更快,弄下来的毛越多,另一个原因呢?”,总之他现在感觉三观已毁了
“斗兽”,洛特矮人拉着黛丽娜跑到铁箱前,一边解释
“斗兽?”(注:一个人类奴隶与一头饥饿的野兽搏斗,一方死,另一方才能活,盛行与贵族之间)
“是啊是啊”,洛特矮人说,“在它们漫长的生命里过的实在蛋疼,总得找着乐子,教一些人和野兽魔法,然后让他们相互残杀,总会有些有趣的”
“听起来像无聊的贵族”
“它们本就是贵族”,洛特矮人仰头高昂大叫,“趴下!”
风猛地灌来,像雨一样从天而降,浓雾被撕开一道大口子,一声响彻云霄的吟音后,巨兽的模样曝露
青色的鳞甲密覆金色的瞳边,竖立的眸子里散着一股藐视的冷意,四肢发达,鳞甲下依然能看见筋肉健壮,五只灰白的利爪半垂,背后两扇肉翼呼扇,一条强韧的尾像鞭子一样挥舞,抽的空中炸响连连,两勾镰刀般的露齿泛着刀刃般的冷光,让人想如果撞上去一定会成被切成两半
它张着鳄鱼般凸的嘴,一口吼叫吐出刀片般的风刃,直坠斐济城中
风刃很小,却密密麻麻数不尽,如一颗颗糖果洒满全城上空,看势头要将整座城给毁掉
幸运的是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一道覆满全城低空的青色屏障突兀显现,阻过降落的风刃
风刃群如暴雨般的冲击,那道屏障并没有撑太久就像镜子似的支离破碎,剩余的风刃如星星点点坠下,好运的是残余的风刃不足以杀人了,暴雨退却,细雨不如
天台上,洛特矮人迎风而立,他旁边的黛丽娜正弯腰从铁箱里掏出一件一件黝黑的器具递给他
风刃落在夫妻俩的身上如若无物,这些弱小的风刃就像一滴滴雨点,连挠痒痒都不够格
洛特矮人拿起一只黝黑如墨的弓弩,弓弩有三弦口,大抵能调整射程力度一类,他看着天空上那条张扬的龙,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道,“张扬的畜生”
“小家伙们,感觉怎样?”,他转过头
澜拉着小帝安,她撑起一道蓝色的水帘抵住了所有的风刃,仍是优雅冷傲的站在原地
小帝安蹲在地上不停用手指戳着两个鸡窝脑袋,“大哥、二哥”
捂着后脑勺撅着屁股的两个家伙猛然乍跳起来,两人衣衫破烂,早已没了来时的俊秀,蓬松的鸡窝头饱受风刃的摧残,没削下一块头发来已是万幸,狼狈不堪
“澜姐你怎么见死不救”,道斯哇哇大叫,扯下上身被刮的破碎的残衣,露出白皙而精壮的胸膛,他忽地一脸恍然,捂着身子警惕的看着澜,“澜姐,你不会是故意要看我身子的吧?”
辉尔捂脸,这贱人
“澜姐,你要看也不用这样啊,我们偷偷地,私下地在…”
“闭嘴”,辉尔实在忍耐不住这贱人,作死也不看看对象,又忘了昨天吃的苦?
“小家伙,这可不是一位绅士该说的话”,黛丽娜说
“狗屁绅士,男人就该这样”,洛特矮人大声支持,但在那双冷蓝的眸子下悻悻缩头,抓起小帝安,把黝黑的弓弩塞进他手里说,“等会瞄准点”,又给他三根漆黑泛着寒光的弩箭,嘱咐道,“这东西只有三根,一定要准点”
帝安:“⊙_⊙”
道斯又嚷嚷起来,“喂喂,你给帝安这东西干什么?让他提前练习打鸟吗?”
洛特矮人甩一个白眼,“射龙”
道斯、辉尔吃了一惊,辉尔不可置信的说,“射龙?帝安他不会用弓弩,要不让道斯上,听说精灵是天生的射手”
“天生的射手?”,洛特矮人瞅了眼辉尔,讥讽道,“谁跟你说精灵是天生的射手?他们仅仅是视力好而已,练个十年八年才算厉害”
他指着道斯,毫不留情的扒下道斯精灵的那张外皮,“另外他只说半精灵,人类的血统让他没法继承精灵的天赋,他仅仅长的与精灵很像而已”
“但我学了十年的射击”,道斯说,他其实是庆幸自己是半精灵的,这样他就和妈妈不一样了,他不想和那个女人一样
当初他才刚刚断奶,还没在妈妈身边围上几年,妈妈就弃他而去,他花了五岁的光阴,一路学习如何在家族爬的更高,因为那样可以去看妈妈,妈妈好像喜欢高高在上,不然为什么跑去当什么精灵女夜,仅仅在精灵王之下
当他成了商会最主要的继承人之一时,他去了那森林,他想妈妈会为他自豪的,妈妈会拥抱他,像小时候那样吻他的额头,轻柔音声说宝贝
‘宝贝,不见’,精灵侍女带出来的话,不愿多说一点点话,哪怕多一个字,说一说她过的好不好,哪怕骗骗他,得到那个家族最高的位置就能看见她,只要她说出一个谎言,他就愿意去付出努力
可她不愿意,不愿见他,亲口与他说话,她是一位残忍的母亲
“你拿不动这弩”,洛特矮人忽然说,他抬着弩,支箭上弦,非常熟练,事实上他也没有屠过龙,但祖先流传下的方法他学的精通,他有信心屠龙,在适当的机会下
把上好弦的弩递给小帝安,他说,“瞄准一点,小家伙,相信自己,等会龙飞过来你按下这个扣板就行”,他试着鼓励,又对一旁守着的澜说:“等会就麻烦你提醒他什么时候发射箭弩”
澜点头,算作是答应了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等着吧,宰掉那头嚣张的畜牲”,他说,背后背起一杆杆黝黑的长枪,手臂粗的枪杆看上去沉重极了,菱钩的枪头扎入肉里估计会让龙疼的嚷嚷直叫,那就是他要的效果
他那粗壮的手臂上挽着一条条细密的银丝,他左手拿着一只大弓,右手举着十支铁箭,一脚踏在天台的栏杆上,粗大的鞋勾住栏杆,半躬着身子靠在栏杆上,他把大弓架在上面,手像蛇一样在铁杆上缠绕一圈
能够自如活动的右手从腰间跨带上取出一个瓶子,他把瓶子放在无法活动的左手上,然后拿出一颗火红的宝石
他忽然回头,看见道斯、辉尔和戴丽娜还待着,连忙粗着脖子大吼:“快离开,等会龙来了你们会有麻烦”
戴丽娜担忧的看着他,引着道斯和辉尔走回了屋里,他们来到楼梯间的一个窗户前向外看着
“准备好了吗?小家伙?”,洛特矮人问
“嗯”
“那好,我们今天里屠龙”,他气质高昂地大笑,“可惜来的是头小的,不然老子今天就彻底成名了,老子的名字也会挂在时代上的,哈哈”
他只是在吹牛,吹牛不会犯法,也不会让他没有饭吃,他该吹吹牛,让自己那颗颤抖的心平静一点,不就是一条龙吗?劣种的畜牲,它该死在这儿
他把火红的宝石慢慢靠近左手上那个木头做的瓶子
“等等”,澜说,她抬头看着那条肆意嚣张的龙:“有人上去了”
洛特矮人也仰起头,看着那个灰色的法师,大笑起来:“白痴,祝你死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