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依紧咬着嘴巴，使劲绞着手指，深呼吸了好几次，嘴巴张了好几次，她犹豫不决，欲言又止，于是一次次地看着窗外，又一次次地低下头，等她鼓起勇气看着凡瑞涛时，他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莫依依轻轻朝他身边挪了挪，轻轻喊了声，“凡老师，睡着了吗？”
没声。
再碰一下，没反应。
莫依依放心了，轻轻在凡瑞涛旁边靠下来，一字一顿地说：“不如，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莫依依说的不是酒话，第二天下午，她很是郑重地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左羽。左羽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问莫依依，“你爱他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看他皱眉头，看他微笑，他的一举一动，他身上穿的衬衣外套。然后只要一看到他的名字就会心跳得厉害，以前没这种感觉的，我想，这应该就是爱吧。”莫依依一张脸涨得红扑扑地。
“那他喜欢你吗？”
“还没有问。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他就行了。”
“那你会很辛苦的，爱一个人没错，但同时也要有被爱的感觉，何况是女生，被人宠爱才会幸福。”
“可是爱一个人也是很快乐很幸福的啊。”莫依依不以为然。
“那祝你早日早下这块高地，嗯，你要是拿下了这位重量级人物，就成了咱们K大的大众情敌了，等着吧你。”
“你先祝我形体课上不饱受林老师的白眼吧。”莫依依格格地笑。
两人出了宿舍往外走，碰见了孙铭骑着自行车朝他俩走来，这家伙好像一天到晚就是长在自行车上，没落过地似的。他把车支在莫依依旁边，从棉袄里拿出两张零点乐队的演唱会票。
左羽接过票看了看，还给他说，“别献了，没戏。”
“为什么啊？我很差么？”孙铭不甘心，认真地看着莫依依，“有多差劲？”
“没说你差，可是你没戏。”左羽拉着莫依依准备绕道而行。
“你该不会还想着凡老师吧？”孙铭吊儿郎当地晃着手里的票。
“孙铭你说什么呢？这是学校，注意自己的言行。”左羽左右张望，冲孙铭亮了亮拳头。
“我说什么了？你这么紧张干嘛？”孙铭乐了，把车上的铃铛按得叮叮响。
“我想着他怎么了？碍你什么事儿了？”莫依依牛一样地顶到孙铭面前，“我就是喜欢他，可不可以？”
孙铭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歪了歪，木木地说，“当然可以。”
莫依依挣开左羽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反方向走去。左羽不知道她又发的哪门子神经，追上来问她去哪儿，明明之前说的是去黑市上淘盗版书。
“不去买书了，我现在就去他办公室。”
“干嘛？”
“告诉他我喜欢他啊，给他说，我决定从今天起追他，做他女朋友。”
“疯了吧？你这么冒昧唐突，跟林娜娜和吴夏有什么区别？”
莫依依一听马上刹车，她万万不可同林娜娜走同样的路线。
“那我该怎么办啊？”
“目前我也说不好，你现在一天到晚连他的人都见不着面，怎么弄啊？先冷静一下，想想招吧？”
莫依依原地踱着步子，想说话又不知道拣哪句，很是焦躁。左羽说，“感情是要将缘分的，不能硬来，要讲究策略，你之前没谈过恋爱，一下子就选这么大个课题，当然有难度。智取，记住这两个字。”
“有了。”莫依依眼前一亮，“我也去弄两张零点乐队的票，邀请他去。”
“你知道这票有多难买吗？我看孙铭倒是对你认真了。”
“你跑题了，说吧，我该怎么办。”
左羽朝手心里哈了几口热气，眼珠子转了转，“办法嘛，倒真还有一个。”
左羽说，从凡瑞涛平时的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来看，他应该是喜欢清纯甜美型的，可是我们通常要用逆向思维来分析问题，凡瑞涛在国外待了几年，不到三十岁就离婚一次，又常常活在备受瞩目的优越感中，什么样的大世面没见过？什么样的美女没看过？所以，清纯的在他那儿不稀奇，他保准喜欢性感妩媚、热烈奔放的。你看林老师，最出众的是身材，他的前妻吴夏，虽是有点不修边幅，可就凭她无数次在办公室堵他的那劲儿，一定是具有爆发性的。
最近沉浸在异国恋情里的李默把话接了过去，“左羽说得没错，女人太安静了，让人觉得假，现在时代不同了，乖乖女不吃香了。依依你要真想搞定凡老师，我建议你真得好好学学，起码，你这头发要整整，这卷儿，太直了，还得再卷点儿。”
“就着头发，白侃夫还说我看着老成了许多呢，还卷，那不成阿姨了？”
“白侃夫不喜欢重要吗？”李默挑挑眉，“你是追凡老师。”
莫依依拟定了一个计划，她对左羽打包票，一个月之内，一定将凡瑞涛搞定。
第一，形象改造。既然李默说她头发得再整，那就整吧，头发一卷，人就妩媚了。然后，再买点口红香水什么的，另外，左羽建议说，最好买个有内垫的文胸，这样穿衣服更有线条；
第二，舆论造势。她让寝室的三个人为她当消息播报员，在人员密集的场所（比如食堂、阶梯教室、操场、图书馆等）无意散布她跟凡瑞涛恋爱甜蜜的消息，注意，是无意！要漫不经心地从嘴里说出来，这样可信度才高，之后，在旁人追问的时候，一定要装作一副人人皆知的样子，话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家觉得两人的恋情早已稳定；
第三，主动出击。舆论形成一定的氛围后，便主动邀请凡老师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莫依依还有一个小愿望，就是邀请他一起庆祝自己的二十岁生日。
这是莫依依的计划，看似周密实则漏洞百出，至少她没有弄清楚凡瑞涛是不是也同样喜欢自己，吴夏和凡瑞涛究竟会不会复婚，她以为，只要自己心中就爱就行了，一切就都可以按照自己设计的轨道前行。在爱情面前，这个十九岁的女生幻想自己快快长大，拥有成熟女人的妩媚性感，她甚至宁愿掐掉人生中最为宝贵的那段青涩。她天真率性，眼里只有一片绚丽的世界。
莫依依从理发店出来后，左羽就一直在笑，她翘起兰花指一根根地拨着莫依依的卷发说，“莫阿姨，您说您头发弄的，看着真是温婉贤慧，放着慈母的光芒。”
莫依依紧张地问，“有没有一点儿成熟的味道？”
“多少有点儿吧，特换身衣服，再化个妆，感觉就出来了。”
“走，赶紧回寝室。”莫依依抓着左羽飞跑起来。
李默的韩国男友读研究生的同时，在涪都一家传媒公司工作，前几天他给李默一张嘉宾入场券，是他们公司举办的一个年终客户答谢会，邀请了众多企业老板和圈内名人参加，莫依依一旁端坐着，毫无兴趣，但一听说有凡瑞涛，立马顾不上矜持了，忽地拿过李默手里的入场券，还凶煞无比，“别逼我，就这么定了。”李默奈何不了她，便央求着男友再弄一张，好在韩国男友很有风度，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没问题，喜欢就去。
莫依依回到宿舍开始换衣服，化妆。弄到入场券的当天，她跑去买了这件黑色低胸毛衣，衣服不贵，喊价二百多，她用半脸盆的唾沫杀到八十八。灰色包裙和黑色短靴是李默赞助的，另外，她还买了一个加厚的文胸和一支六块八的盗版美宝莲口红。
韩国男友开着朋友的车来接她俩，莫依依上了车，他盯了半天，操着蹩脚的汉语（有点像受潮的磁带）问，“默默，你的木（莫）丫丫（依依）同学不来了吗？”
莫依依哈哈一笑，甩了甩头发从后座蹭上来，学着他七弯八拐的调子说，“你看，我就是，怎么样？”
李默快笑趴下了，对男朋友说，“不是要求穿正装或礼服吗？我们很重视的。”
“可是，木（陌）生了。”韩国帅哥疑惑地微笑。
这是一座五星级的国际饭店，总共三十二层，莫依依她们要去的，就是最顶楼的旋转餐厅，此时，那里已经是众多名人云集，比如立黑洗衣粉的总裁、万雀羚化妆品的形象代言人矮方方，涪都电视台的当红主持王菲菲，所有的女嘉宾都穿着合体高雅的晚礼服，所有的男嘉宾，都是质地精良的西装，他们举着红酒杯，优雅地向每个人点头，他们的微笑，迷人得体，风度翩翩，超凡脱俗，他们谈论很多话题，比如二000年的市场机遇，色彩流行趋势，新型的健康理念或是养生之道等等等等，整个餐厅，因为这群人的到来而显得流光溢彩，蓬荜生辉。
莫依依刚走到门口就愣了，回头看着李默说，“我们这样进去行吗？”
“有什么不行啊？他们谈他们的，我们玩儿我们的。”李默不以为然地脱下羽绒服，伏在她耳边说，“别怕，他们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你看那个穿红裙子的，满脸的褶子，咱们一去，她保准就不笑了。”
莫依依觉得李默真的是太不靠谱了，这个韩国男友也不靠谱，这哪儿是她俩来的地方啊？人家这气质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流溢着上流社会的气势，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聚会，不是香蕉苹果哈密瓜，这是名媛与精英的交流，这里没有一点间隙可以容纳她们。莫依依想想自己身上这件毛衣，顿感羞愧，没错，刚刚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装扮，此时显得俗媚低廉。她拉拉李默，说，“我不太舒服，先走了。”
“你不见凡了？这么好的机会。”
两人正嘀咕着，一位身材窈窕的美女朝她们款款走来，她真的是美极了，藏青色的抹胸长裙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撑起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修长的脖子和圆润的双肩更是透出了一股神秘的韵味，她快走近时，莫依依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不浓不腻，却让人沉迷。
美女的手上，戴着一颗藏色戒指，涂着暗红色指甲油，她用这只美丽的手拉住了莫依依，友善地微笑，“怎么不进来，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