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属下已经查过,宋姨娘的确是去过后院柴房,三小姐也一直暗暗跟着她,后来宋姨娘前脚刚走,三小姐后脚便跟着走了,不过,害死那老妇的不是宋姨娘和三小姐。”他暗中又找仵作验尸了,毒是昨早才被下的,与宋姨娘和三小姐去后院的时间不符合。他抬头看着面无表情敲击着桌面的王爷,心下暗叹了一口气。“王爷何不早点审查?现在那老妇被灭口了……”现在想查出五小姐到底是被谁贩卖的,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灰衣,便是不查,凶手也无外乎那几个暗怀鬼胎的人,本王便是恨那黑手心狠手辣的用毒物便夺走人命,更怕那人故技重施,她刚寻回来,绝不能再让她有危险。”低沉的嗓音,冷漠的面孔,伊尔王爷周身冷凝,灰衣听了,立马单膝跪在地上。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誓死护好小姐的。”,跟了王爷几十年,王爷心中的苦和无奈,唯有他最清楚。
“这事便交由王妃吧,清洗了谁对她都是好的,”他淡淡吩咐。
“是,王爷。”灰衣恭敬的行礼退下。
书房顿时冷寂下来,伊尔王爷这才卸下冷漠的面具,满眼痛苦愧疚的呢喃着,“容儿,我堂堂王爷,权力无边,却守不了你也守不了我们女儿,你可怪我?”
回应他的,是满室更加静寂的空荡。
傍晚的时候,浣女正捧着语画找来的图册看得津津有味,图册上满是山明水秀的秀丽风景,语画说这是专属大承王朝的景色。
“奴婢五小姐,王妃唤您过去。”来的是王妃身边六大丫鬟之一,浣女记得很清楚。
“芬香姐,王妃唤小姐可为何事?”语画莫名的问道,若是平常,她自是不会问的。可今日王妃正在审问柴房那老妇的死因,现在唤五小姐过去,也不知……
那被唤芬香的丫鬟轻扫了语画一眼,又转而对浣女道,“五小姐,王妃正在等着您。”
浣女略显手足无措的来回瞅着芬香和语画,语画皱皱眉走到浣女身边,道,“五小姐,语画陪着您去,别害怕。”
浣女慢慢点点头,由语画牵着,那双相连的手传来的暖意让浣女心中恍惚起来。她曾想要防备语画的,因为她是伊尔岚的丫鬟,可是她能感觉到语画对她越来越是用心维护了。难道说语画并不是伊尔岚的心腹?那为什么伊尔岚会把语画送给她?还是说一切都只是语画装的?她瞅了瞅语画抿着唇的侧脸,竟有些难以分辨。若是假的,只能说是语画太能做戏了,罢了,日久见人心,语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慢慢会显露出来的。
临近玉香院的时候,浣女表情更是呆了,以至于王妃秦氏看见她时,都没能掩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嫌恶。
“浣女,”秦氏露出笑意唤了一声。
语画扯了一下她袖子,浣女才似后知后觉的对秦氏行礼,“浣女见过母亲。”
秦氏似是满意的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浣女一番,道,“这几日身上倒是养的有点肉了,看起来也福气许多,语画有功了。”
语画连忙躬下身,“回王妃,语画不敢当,因着王妃派人送来的补药,五小姐又被福气庇荫,才越来越安康。”
秦氏笑了笑,然后望着浣女,神色渐渐严谨起来,只听她道,“浣女,母亲愧对你,没能帮你查出是谁把你贩卖到辛者院的。”
浣女瞧着秦氏,眼中一片茫然不解。
秦氏叹了一口气,“本王妃想着待空闲了就审问那老妇,想着总能替浣女找回公道,谁料……”
“府中人杂,本王妃便是心力交瘁也管不过来,便让下人钻了空子,害了那老妇。”
钻了空子?浣女心下已然有些明白,看来那钻了空子的下人便是这次内战的替死鬼了。
“那日前来禀告的丫鬟说道老妇早没了气息,她神情慌乱,明显就是说着假话,一个小丫鬟能看出老妇死了不奇怪,竟能说出早没了气息这种话,一看就是事先编排好的。”
“本王妃派人严刑拷打了一番,那丫鬟才道出实话,那丫鬟小的时候在老家有个姐姐被卖入辛者院,后来被那老妇折磨死了,那丫鬟认出老妇就是她小时候见过的来买她姐姐的人便想出了这毒计。仵作也说了,老妇中的毒不是什么稀奇的,街上药铺子都能买得到。经查实,那丫鬟的确前天出府,去药铺子拿了砒霜。”
浣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仵作昨日晌午也没说老妇中的什么毒,今日就说是砒霜了?随便编出的故事以为她会信?恐怕没人会信,但人人都不会说什么,秦氏也不是在询问她什么,只是给她一个交代。
看来秦氏是想尽快平息这件事,原因吗?肯定是为了包庇什么人。或者说幕后黑手其实就是她秦氏?
不,应该不是,浣女脑中急速运转着,会是谁呢?
她知道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妇,王府并不会太重视,一定很快就会如同没这事一样变得平静下来。而她,目前没有去查的能力,那老妇死了,她不觉得可惜,毕竟那人该死。便是她不死,一辈子怕也是只能成为废人了。她回想起自己给老嬷嬷在腿上捏的穴位,过不了多久她的腿就会废掉,这是她曾经跟着一位老特工鬼医学来的。
算了,到底是谁把前世的她卖进辛者院她慢慢会查出来的,有些事情,最后都会浮出水面,她不急,眼下是要尽快找到庇护。她太小了,即便有着二十一世纪坚毅的灵魂和聪明的头脑,可自保能力还是没有,她不能坐以待毙,那幕后黑手一定会朝她伸出邪恶的爪子的。
这夜,浣女又陷入梦境中,她梦到前世这时候的自己,她梦到那老妇并没有死,因为前世伊尔岚没有心血来潮的把那老妇带回王府。
她依稀看见老妇和一个女人在见面,她们说这话,说的什么她听不清,那陌生女人的声音却有些熟悉。她极力想看清那陌生女人是谁,可她的背影却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她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这个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害她难以抓到些头绪。
又瞥见窗台那株艳丽的花儿,浣女沉思了下,还是下床赤脚走了过去。她伸手触上那花瓣,慢慢抚摸了半天,然后突然捏碎整朵正怒放的花苞。她松开手,花瓣零落在地上,她嫌恶的望着手掌心黏着的花液。
第二日,语画和椿芽看见被摧残的花惊呼了一声,浣女也揉着眼睛从床榻坐了起来。
语画指着空荡荡的花盆,问道,“五小姐,这,这……”
浣女似是还迷糊着,张着小嘴半天没说话,“五小姐,这花……”语画不解的又问了一遍。
“我昨晚,梦见自己打蚊子,打蚊子来着……”浣女似是也很疑惑,然后又有些恍然,接着做错事般的垂下来头。
语画和椿芽皆是无语,打蚊子?五小姐您打蚊子打到窗台来了?而且这么漂亮的花哪里像蚊子了?
“没,没事,”语画颤着声音,却安抚着浣女“虽然这是王妃送的,不过,不过语画不会告诉王妃的。”如果让王妃知道了,肯定会责怪,王妃是那般的爱花之人。
浣女抬头满含歉意的对语画道,“对不起,浣,浣女错了。”
看着浣女歉疚的模样,语画哪气的起来,反而是有些心疼,“五小姐莫要自责,语画也觉得这花摆在这很是碍事,有好几次都差点不小心打落,不怪五小姐。”假话,口是心非,这花摆在这里漂亮极了,哪会碍眼?谁忍心打落?也就是被梦中的五小姐毫不留情的摧残了。
“好了,椿芽你收拾下这里,我服侍五小姐洗漱。”
“是,语画姐。”椿芽似是朝浣女眨了眨眼,便去打扫浣女弄出来的残局了。
浣女心里僵硬了一下,她好像忘了,在椿芽面前她一直是冷静镇定的,如今这副装乖卖傻的模样在椿芽眼里岂不是很可笑?这小丫头,原来一直在看她的戏。
不过,椿芽既然是跟着她从辛者院来的,那么也一定会有人找她吧?毕竟她在辛者院的日子,椿芽是最清楚的一个人。
那么椿芽呢?她应该不会背叛自己,可是,她怎么能安心信任?浣女是多疑的,这只能说是她的经历让她如此,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害她,会给她下绊子,所以她无法信任任何人。
也就是因为这份多疑,才没让浣女以后吃了大亏,但也正因为多疑,浣女差点错过很多真心为她好的人。
老妇中毒的事情一过,浣女也得正式跟着王嬷嬷学规矩了,王嬷嬷被请来浣阁的时候,看着手足无措的浣女,面上满是不苟同,直接斥责道,“五小姐是王府小姐,万不能这般小家子气,有辱王府风范。”
一来便斥责浣女的王嬷嬷自然被语画和椿芽列入最讨厌的人之一了,唯有浣女,面上兢兢克克,心里却很是平静。不过是为虎作伥的老东西,有何好怕的?前世成为特工的那段日子里受的苦和现在比起来,王嬷嬷的斥责便显得不痛不痒了。
“五小姐,王妃既然让老身来教导你,你就别怪老身苛刻严厉了,”王嬷嬷皱着一张老脸,开始训话。
浣女乖巧的站着,不说一语,在语画眼里就是一副受了气的小模样,她看不下去便转身走了出去。
知道浣女底细的椿芽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对浣女笑了笑便去端茶倒水了。
王嬷嬷也毫不客气的享受着这伺候,不一会儿有人送来一摞书物,“五小姐可识字?”她斜眼瞅了浣女一眼。
浣女微张了张唇,迟疑的点点头,认识吗?好像梦中没出现过她看书识字的时候,不对,前世聂从寒给她写过信,那么她肯定是识字的。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磨磨唧唧的作甚?”王嬷嬷又不满意了。
“有些认识,认不全,”她道。
“跟长辈说话的时候,不准顶嘴,五小姐牢记。”
浣女彻底无言了,看来是说什么错什么,她还是沉默好了。
“今天务必把这些女经女戒看完,并且牢记在心,明日我会来检查的。”
意思就是让她全部背下来?浣女看着那有数十本的书有些头痛,女经女戒?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送走王嬷嬷,语画和椿芽都很气愤,一天就要五小姐记下来?这不是为难五小姐吗?她们正欲安慰五小姐记不住也没关系,却见五小姐已经端坐在桌子前,认真的看着了。
语画突然就很心酸,脱口道,“五小姐记不完也没关系,那老嬷嬷不敢责罚你太重的。”
浣女抬头朝她乖乖一笑,“语画别担心,我能记下多少就记多少。”
语画点点头,觉得这样的五小姐乖巧的让人心疼,她只得端了茶水和糕点放在五小姐桌边,怕她渴了饿了,又取了扇子在她身边轻轻扇着,怕她热了。
许是语画的贴心,浣女倒真的沉心静气了,不觉间倒也把这些女经女戒看进了心,只不过对那些以夫为天的内容很是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