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马车内一片灰蒙，即使外边正值艳阳当空的晌午时分，但第一凤的身影却依旧瞧不真切，浑身被一团迷蒙的真气包围，衣袍鼓胀开来，发丝无风而动，向后飘摇拂起。
第一凤周围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气机波动，车厢内壁无声颤动着，似被数以万计的尖锐利器重复敲打撞击。
原本布满枯皱纹缝的内壁表面已经变得光滑平润，车厢底层已经累积了薄薄一层粉末。
缓缓睁开眼睛，第一凤看了看脚底边铺满的尘粉，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的控制力还是差些火候呐，要是达到三品境界，这些残渣肯定会消散于虚无吧？”
其实能做到这一步，还是不太容易的，主要还是第一凤对他自个的要求太高了，要是有顶尖武夫在这，肯定会破口大骂第一凤的贪心不足。
要知道，能将外放的真气控制到这一地步，必须对外界万物的偏折规律和细微变化熟稔于心，气机通转如意，这样才能达到第一凤所期盼的‘化为虚无’的境界。
而这一境界，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别说第一凤只是四品境界，便是一些二品大宗师，都不见得人人都能做到如此浑圆如意。
至于第一凤所猜想的达到三品便可对气机如臂使指，那纯粹是他太想当然了。
寻常三品小宗师，也只是堪堪能将方圆一丈内的外物精准掌控住。天分高些的，顶多也就增大些可控范围，稍稍触摸到‘浑圆’的门槛。
而像第一凤现在所做的，能将周围较近的外物给轰成相差不大的细微粉末，这分明是已经达到‘精准’的境界了，控制力几乎等同于三品小宗师。
要不咋说第一凤有些贪心呢，以他才四品的境界，控制力却已经达到三品高手才掌握的‘精准’意境，这本来就是件能让高手惊掉一地眼球的恐怖事宜了。
可这货还想着，能直接跳过二品大宗师才能掌握的‘浑圆’意境，直接达到极少数二品大宗师才能领悟透彻的‘如意’意境，就算是‘一口吃个大胖子’都没他这么个吃法啊！
太生猛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其实这也不怪他好高骛远、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逍遥岛上的老妖怪们都对他三缄其口，他也没门路去了解其中的门道。
当时第一凤还拧着脖子跟第一霸图大叫不满，不过后者根本没搭理他，直接丢给他一句话：“自大奉立国以来，所有凡是留下赫赫声名的武夫，皆为自强自立之辈，走的都是自己寻觅的路子，你要是想早些出岛，就老老实实蹲墙角摸索去……”
当时把第一凤给气的，恨不得将他二爷爷的胡子给全部揪掉，但是后来，他也慢慢屈服淡忘掉了，再没提过这些事情。
“公子，其实吧，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
老黄听到了第一凤的叹气声，有些不忍心看他如此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据我了解啊，能将木头给轰成如此细致，四品境界中还从没听说过有谁呢，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真的？”
第一凤眼睛一亮，没注意到与他隔着车帘，浑身没有半点真气波动，如同普通人一般的老黄，根本不该发现他脚下有粉末的，甚至还能发现这些粉末的‘细致’这一特征。
“是的公子！”老黄的声音很肯定：“江湖上有种说法，指的就是达到宗师境界以上后，招式的效果除却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的微小细密的差异，以及波及范围的大小迥异外，剩下的看起来都很相像的。”
“为了区分这些看着不明显，但其实攻击效果有着天壤之别的招式能力，便用了四种意境的说法来称呼。”
“哪四种？”第一凤将帘子掀开，干脆直接坐到马车前沿的横栏上。
“第一种是‘精准’意境，在一定范围内随意攻取目标，并能完全准确地达到目的，控制的力量精准无差，这也是三品小宗师的基本能力，与四品境界之间的‘犹如天堑’一说便来自与此，也是宗师之所以被称为宗师的最为直白的解释。”
“嗯，就是获力精准、取巧细微呗，看来我也算是达到‘精准’意境了。”
“再往上便是‘浑圆’意境了，这通常是评判是否达到二品大宗师的基本标准，有些人境界达到了，但是本身出招时却不是那么圆润通透，效果也不似‘浑圆’意境说的那般浑厚，不能对目标进行全覆盖的打击。”
“这样的二品武夫虽然也算是宗师，但却还是有些水分的，要是被一些行事风格比较严谨的人遇到，可能根本就不买账，是不会认同他们大宗师的尊贵地位的。”
“还有地位呐？”第一凤点了点头，但随即便疑惑道：“地位……可我怎么没发现有啥地位呢？你没骗我？”
“可不嘛公子！”老黄笑了笑，接着说道：“小宗师便可开宗立派，收徒授业，这些都是被朝廷大力支持的，一旦成为小宗师，本人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被圣旨传扬各地，大告天下，再加封一些名头极为响亮的虚职官身，若是行走在江湖中，这可是要受到万人虚拜敬仰的。”
老黄抚了抚须，笑眯眯道：“多有面子的事情啊！怎么样公子，是不是很感兴趣？”
第一凤显然有些意动：大侠啊！万人景仰啊！王霸之气啊！但是想了一会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的身份不合适！”
他本身便贵为侯府世子，以后铁定是要继承父业、世袭罔替的，自然不需要再靠朝廷封赏的虚职来锦上添花。
而抛开世子的身份不说，他还是一名在黑暗中更加游刃有余的杀手，家族从小便是将他放在逍遥岛上，采取的便是放养式的培养手段，虽说任其‘自生自灭’有些夸张，但还是有几分意思包含在里面的。
况且，这些虚名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
‘大侠’、‘英雄’这些称谓，也只是他记忆深处的一些零碎片段，仅仅是他从志怪小说、评书中道听途说来的。
虚名对他来说，甚至不及能好好睡个懒觉来得有说服力。
听到第一凤说不合适，老黄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隐涩意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接着便是‘如意’意境了，公子，要不您试着猜猜看其中的意思？”
“我猜个屁呀！”第一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今天才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况且我还只是四品境界而已，刚才那个啥子‘浑圆’意境都给整到二品大宗师了，这个劳什子‘如意’意境岂不是直接蹦到天上去了！”
“还让我猜……你丫当我是神呐，能掐会算的？我要真是神仙，还用得着坐在这里听你瞎唠叨？早就直接飞回家去了……赶紧的！别转移话题，接着吹！”
老黄神情有些尴尬，抚着须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重重干咳两声，也没咳出什么花来。见第一凤正瞪着他，赶紧放下抚须的右手，挺直腰杆端坐姿势，神情刹那间变得一本正经。
第一凤看到老黄比翻书还快的表情变换，差点都被逗乐了，心底啧啧称奇不已，但脸上依旧挂着冷淡。
“说吧，什么是‘如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