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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文之运(六)

常贞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后道:“做什么白日梦呢?什么文才?什么寿命?你疯了吗?”孙建伟被常贞打懵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昨天不是我要买文才,用寿命来换吗?你们俩不也陪我来了吗?”随后站起身来指着这栋废弃大楼道:“不就是这儿吗?今天这不也来了吗?”说罢不理常贞和涂山元,独自一人走进了记忆中的那间“文才交易所”。可是一进去之后,里面灰尘满布,蛛网纵横,没有任何家具,显然是废置了很久的样子,根本没人住过的样子。

常贞和涂山元也进了这间屋子,看到四处查看,一脸不相信的孙建伟,两个人都差点笑出来。但为了让他相信这都是梦境,常贞只能强忍笑意地问道:“你找什么呢?这么间没人住的屋子能有什么呀?”孙建伟尖叫着说道:“就是这间屋子!有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奶奶,那老爷爷亲口说的,只要我舍弃十年的寿命,我就可以考上二本!”常贞笑道:“你睡迷糊了吧?什么老爷爷,老奶奶?最近因为高考的压力太大了吧?居然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孙建伟双手抱头,不相信地说道:“是梦吗?但是这也太真实了吧!我现在还能清除地记起那个老爷爷和老奶奶的长相,记得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不,不是他们,是他,那个老奶奶不会说话。还有你,常贞,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还和那个老爷爷说了好多的话!”

常贞叹道:“噩梦总是记得清楚一些,这也不奇怪。而且你看看这里,一看就是不知道有多久没人住了,哪儿有你说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呀?”孙建伟还是一脸的不相信,常贞赶快补充道:“我们昨天不是逃课去打游戏了吗?今儿早上刚被宗老师训完,你忘了吗?”涂山元也帮腔道:“对呀,学长!是你说的昨天没玩过瘾,所以今天咱们这不又来了吗?”孙建伟的记忆在常贞和涂山元的误导下开始变得模糊,他无法相信那么有实感的记忆居然是梦吗?不对呀,既然是去打游戏,又怎么会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呢?随后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常贞赶紧胡编道:“嗨,那个司机是个新手,根本不认识路,开错了方向,你在车上睡着了,所以不记得了吧?”孙建伟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得到了解答,看着这里没有一人一物能印证自己的记忆,他只好选择相信这是一场梦。而常贞和涂山元看着孙建伟已经相信都松了一口气。常贞上前拍着孙建伟的肩膀说道:“怎么着呀?兄弟!咱们现在是直接回到学校挨批,还是痛快地玩儿一下午,明天挨更严重的批呢?”孙建伟一听到日常之事,精神瞬间就恢复了,理所当然地答道:“必须是痛痛快快地玩儿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而且咱们已经跑出来了,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吧?”

匪夷所思的经历被确认为噩梦之后,常贞和孙建伟立刻开始了高中男生的日常,二人勾肩搭背地直奔网吧而去。涂山元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他们俩一起去,结果就是两个男生打游戏,一个女生看综艺,就这么在网吧过了一下午,吃过晚饭之后,自然就是各回各家了!

常贞和涂山元刚一进惜阴堂就看见钟馗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那小蝙蝠正在他上空飞来飞去,而浮邦和青黄赤白黑五方小鬼在一旁正襟危坐,谁也不敢说话。心情不好的钟馗让整个空间都好似乌云密布,气氛尴尬至极。可是常贞才不管呢!这里可是他的家,所以他上来就没好气地说道:“哟!钟判官这是怎么了?光临寒舍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让小弟去接你呀!”阴阳怪气的语调以及富有挑衅意味的上扬的尾音,任谁听了也不会觉得舒服。就连涂山元都伸手拉拉常贞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太过分。常贞仍然在心中记恨着钟馗为了追捕崔珏而不帮自己处理倒卖文才之事,现在他居然还有脸赖在自己的家里,身为户主的常贞怎么想怎么气!

钟馗听了常贞的话后不仅没有发火坐起身来苦着一张脸开始哭诉:“贞明弟啊,我又让崔珏给跑了!他到底怎么知道我会去抓他啊?”常贞幸灾乐祸地笑道:“跑了呀?活该你!”说罢翘起二郎腿不再理钟馗。而钟馗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很不是滋味,转头又向涂山元诉苦道:“元姬啊!你可怜可怜我吧!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出了纰漏,怎么办呀?”涂山元看到常贞一直黑着一张脸,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替钟馗说话,只好象征性地安慰道:“钟判官不要伤心,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那崔珏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能抓住他!你就看开点吧!”

这时,本来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浮邦突然开口了,他轻声说道:“那个,我觉得我可能知道纰漏出在哪里!”此言一出,惜阴堂内众仙及一只小蝙蝠,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浮邦的身上,而被注视的浮邦瞬间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闭紧了嘴唇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可是众仙刚刚才被他吊起胃口来,现在正是急切地想听下文,而浮邦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说了,大家都很急躁。而常贞更是跳了起来吼道:“你倒是说呀!”其他众仙的目光也全都盯着浮邦,加重着常贞的语气。浮邦这才有些胆怯地开口说道:“钟判官在知道崔珏用寿命和人的魂魄进行交易之后,就把那些改过的阳寿全都又改了回去。改动之后,崔珏手上的那本生死簿分册也一定会有显示,知道了这个之后,以崔珏的心智一定会猜到天聋地哑这条线已经暴露了。而唯一没有改动的那个人又是马上阳寿将尽,特意留下这个人肯定就是诱饵嘛!所以崔珏才提前拿走了此人的魂魄,等钟判官带着我等前去抓捕的时候,那人早已是死尸一具,而崔珏自然也是又一次的不知所踪!所以……这个就是我的推论!”

浮邦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后,钟馗和那小蝙蝠恍然大悟,涂山元则是在尽力憋笑,而常贞则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钟馗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不由得很生气地对常贞说道:“你笑够了吗?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而常贞则一边强制自己停下大笑,一边赶快把浮邦拉到自己身边说道:“哎呀!你快回来吧!跟在这个笨蛋的身边恐怕什么也学不着,让你去当他的助手是我的判断失误!”浮邦十分为难,一面是自家公子,一面是这些天对自己颇为照拂的师友,为了缓解双方的关系,他只好大着胆子对常贞说道:“公子,您也别这么笑话钟判官了!他之所以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只是因为当局者迷而已嘛!”一旁的钟馗听着浮邦话语中的关键词,愤愤不平地说道:“低级错误?你真的是在帮我说话吗?”

常贞现在一刻也不想理钟馗,所以就直接无视了他说的话,反而很关切地问浮邦:“啊,对呀!你最近抓鬼的成绩怎么样啊?”浮邦很认真地答道:“承蒙钟判官指教,直至昨日已经抓了九只鬼。”常贞很兴奋地夸赞道:“不错嘛!很有进步。果然呀,你要是用心一点还是可以做成事情的!”说罢又转头询问涂山元的意见:“元,你说对不对?浮邦是个可塑之才吧?”涂山元也觉得现在的浮邦比之前的萎靡状态要好上太多,于是点头答道:“是呀!是呀!没有一帆风顺的修行之路,克服了困难之后必然能够发现新的自己。我觉得浮邦经过这次试炼后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浮邦在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回被这么夸奖,他实在是有些不适应,只好摸摸脑袋红着脸说道:“谢公子和元姬夸奖!小仙自知资质鲁钝,日后必定会认真修行,认真执行公务,不再让公子失望!”紧接着常贞就一睁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啊,为了不让我失望,你还是回来继续任职吧!要是继续待在那个笨蛋身边,你也会变笨的!”说完还看了看钟馗。此刻,我们的钟大判官再也不能忍了,挣扎着站起身来,用笏板指着常贞说道:“你可答应我了,要让浮邦帮我抓够十九只鬼。现在只有九只,还差十只呢!你现在让浮邦离开我,那就是言而无信!”

涂山元和浮邦见钟馗已经开始暴走,马上就一左一右地开始劝他,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常贞却半倚在沙发上,很不以为意地说道:“其实啊,从刚才开始我就想说了。你这次又把差事给办砸了,怎么还不回地藏菩萨面前认罪?为什么要一直赖在我这儿不走?”钟馗很是词穷地说道:“我那是……”而常贞又直接打断了他那没有底气的下文,继续说道:“你要是想寻求安慰的话,那就实在不好意思了。我能给你的,全都是打击!”

面对常贞的落井下石,钟馗已经彻底要疯了。如果不是涂山元和浮邦一起拉着他,恐怕他早就和常贞打起来了。钟馗能忍,那小蝙蝠却忍不了了,它直接就扑扇着翅膀上去撕咬常贞,但是常家公子可是不能得罪的,所以青黄赤白黑五方小鬼赶快上去替常贞遮挡。除了钟馗以外,谁也不能收了这只蝙蝠,所以白衣小鬼和黑衣小鬼负责护着刚刚才反应过来的常贞四处逃窜,而青衣小鬼,黄衣小鬼以及赤衣小鬼则负责驱赶那只小蝙蝠。这一边还有涂山元和浮邦在拉着已经控制不住的钟馗,一时之间,惜阴堂内混乱不堪,喊声震天,好不热闹。

突然,正在互相追逐,拉扯的众仙都被不知哪里刮来的海风吹得眼睛也睁不开了。只听得一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语调虽然严厉但声线仍然温柔。众仙立刻停下自己原来在做的事,定睛一看,原来是魁星到了,翻滚的海浪中立于鳌头之上,身姿卓然!常贞可顾不得欣赏魁星这庄严的本相,急忙大声喊道:“哎呀!你快把这海浪收了。我的家马上就要被你淹了!”常贞话音刚落,海浪就已退去,魁星跳下巨鳌,那巨鳌直接就隐去不见了。

这时,一场不明所以的混乱才算平息。魁星来到,少不得众仙之间相互见礼。钟馗拱手问道:“不知魁星来此,有何贵干?”魁星无奈地答道:“还不是因为你!这次天聋地哑偷偷下界倒卖文才,并和阴司崔判官勾结骗取寿命和魂魄。这是文昌宫的失职,也是地府的失误。所以文昌帝君和地藏菩萨商议,请众位福运之神来帮咱们解决这件事!毕竟文才不能收回,魂魄也不能出卖,寿命更不能白白折损,所以只能从福气和财运等方面来进行平衡了。现在,福神,寿星,麻姑,五斗星君以及财神都已在文昌宫等候多时,准备一起商议如何处置那些二百余年间买了文才的人!都齐了,就缺你。没有你的生死簿,这会议根本没法开始。我们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也不来。文昌帝君这才派我下界来请你,我从黑白无常那里得知你可能会在贞明公子这里,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快快随我上天,大家都等急了!”

魁星一番原由说完,钟馗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误了大事,赶紧整饬衣冠,收了蝙蝠,携同五方小鬼就要走,突然不舍地看向了浮邦。而浮邦也不知道是否应该随行,只好眼巴巴得看向了常贞。而常贞只是很傲娇地说道:“跟着去呗!还剩十只鬼,快点抓齐,快点回来!”看到常贞松了口,浮邦顿觉如蒙大赦,快速地向常贞行了个礼后就跟上了钟馗。而钟馗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常贞却率先说道:“走好不送!”钟馗只好选择闭口不言,甩甩袍袖就出了惜阴堂。魁星笑着摇了摇头后,向常贞和涂山元拱手道:“二位,此次之事多谢了!”常贞也赶紧还礼,涂山元则鼓起勇气问道:“不知家父现在可还安好?还请魁星告知一二!”魁星微微笑道:“令尊大人侍奉西王母,恪尽职守,为众神称道。元姬身为女儿,思念父亲实乃世间常情!令尊大人各方面都还好,你不用担心!告辞!”涂山元只好还礼道:“多谢魁星!”

常贞看着涂山元落寞的表情,心中感同身受,不禁出言安慰道:“你父亲现在是西王母身边的近侍,他会很好的!”涂山元点了点头,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于是开始转移话题:“贞明,你说那些买了文才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呀?”常贞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答道:“听魁星的那个意思,只怕他们会在福气啦,财运之类的地方有些损失吧!或者是仕途艰难,生活处处不顺之类的!”涂山元吐了吐舌头说道:“真是不幸!”常贞苦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全都是他们自作自受。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谁都希望过顺遂的人生,但是十有八九都不如意才是真正的人生!谁都希望自己各方面都完美,挑不出毛病来,可是天界的神仙都是各有各的缺点,更何况是人呢?想要出色的文才只要多读书就好了;想要长久的寿命,只要用心养生就好了;想要挣大钱,只要抓住商机努力工作就好了。可是现在他们只需要损失几十年的寿命就可以获得别人苦读多年的文才,得来容易,失去也容易,这一边他们为自己轻易得到了文才而沾沾自喜,而那一边他们的福气和财运只因为福神和财神的几句话就会改变。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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