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那六尺七高的大汉就这么被撞开了,尉迟辰手臂上的黑色纹路也逐渐消散。
“柳奎,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只见一身着深蓝华袍的中年之人面含愠色地站在柳奎背后,微有松弛皱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绣了精致花纹的广袖还在轻晃,看来是他将柳奎打得趴地。
趴在地上的柳奎正想发火,但闻此声,涌上来的怒意竟全被浇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刚还在淫笑的脸立刻变为讨好的嬉皮笑脸,却仍是招人打的模样。他挠了挠湿沥沥的头发,道:“大哥莫急,二弟只是与这位公子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罢了,并无冒犯之意。公子真是对不住,这种玩笑不会再有下次了,见谅见谅。”
即使柳奎如此道歉,不仅尉迟辰依然皱着眉,连那中年人也再打了柳奎的后脑勺一掌,再转过头来与尉迟辰道:“抱歉,公子初次来到鄙舍便见此家丑,还陷身于此,着实惭愧。这臭小子怎么处置皆任凭公子!”
“柳老爷,无需客气,可否先等扰客着上衣物再商。”尉迟辰拿起挂在墙钩上的擦浴巾,有些长,也正好围在未着一丝一缕的大腿及腰部,遮挡住了隐私部位。
那柳珩立刻面露尴尬之色,拱拱手便领着几位家丁架着柳奎及他的衣物出去了。临出去前道:“公子衣物皆在外处,请先沐浴。”面色似乎有些绯红,不知是否热气与羞惭所致。
“带上池中男子往戒训阁!”
待几人出去后,尉迟辰连忙进了温池中。温热的潺潺柔水浸润了身体每处,只是他的眉仍是紧蹙着,微眯的黑眸恍若倒了一整缸的水墨,浓稠得有些惊人。
“果然那破西洋人信不过。”
他垂了头,向来极淡的唇有了少许血色,在那晕染了少许绯红的脸上更添少许妖魅诱人。只是片刻,他便抬起了头,璀璨的瞳划过了一缕蓝色流光。
然而这仅是一瞬之间,蹙起的的眉和抿起的唇很快就柔和了下去,只是神色仍余少许阴霾。尉迟辰从身后的柜上取了一香皂,先以水沾湿头发,再取些以其洁净有些打结了的长发。
只是幸好他的头发格外柔顺,不一会便恢复了正常的柔顺度。
尉迟辰起了身,带起了阵阵水花涟漪。他出了池,只见那木栏杆上放了一条洗浴巾与浅蓝华袍和袜靴。尉迟辰先以洗浴巾将身体拭擦干后,再依顺序穿戴衣物,只是发未干故不能束,披散下来时将背部的衣服稍沾湿了。他只好披了一条薄巾在肩上便出了去。
此时门外已有两排看似是侍从的人整齐恭敬地站立着,那柳卿然的侍女荼蘼似乎将染了少许尘土的衣裳换了一袭淡黄浅口衫,在一群亚麻布衫的家丁中格外娇小显眼。
然侍从们皆分成两排等待,中心位置站了柳珩及柳卿然与其他几位柳家儿女,柳卿然艳人的眉眼中似乎毫无什么波澜。只是仔细一看却又带了少许幸灾乐祸,只是掩饰得颇好,甚至透出了几分的歉意。
一位站在柳珩身旁的中年妇人站出,手中托着一盘,盘中有着擦浴巾。她将盘子放到另一人手中,再取出擦浴巾,稍踮起脚,为尉迟辰擦起了头发。
“多谢,不过自己来就好。”
那中年妇人的举动打破了此时尴尬到了极点的气氛,一站在柳卿然身后偷偷张望着尉迟辰的少年也站了出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声音微透稚嫩:“公子你好好看。”
未等尉迟辰发话,柳珩便打断道:“柳卿骁,不得无礼!”
“尉迟公子,请随我们前往佳庆厅。”
柳卿然就那么望着尉迟辰,勾人的桃花眼有些笑弯,嘴角也轻微地上扬。而她身后跟着的四个弟妹因礼数关系,即便想要看看尉迟辰也只能偷偷地瞟着看,正如刚才柳卿骁的神情,可爱又有趣。只是现在那柳卿骁也不顾礼数了,一趁柳珩未注意他便立马黏到尉迟辰身上,双臂缠绕着尉迟辰的右臂,满眼的好奇和惊艳。尉迟辰也无奈地只好任由他牵着。
而柳卿然身后两个未出阁然年幼的十二岁左右的少女皆是艳羡的神态,甚至比望着姐姐时更为热切。另外两个少年约莫与柳卿骁差不多大,有个眉眼之间极为相像却又更为沉静的目光也一直放在尉迟辰脸上,令一旁装作不在意却一直在看着这一幕的柳卿然差点在与柳珩谈论管理各类商铺的时候差点笑出来。
不过幸好两地之间还算近,待柳珩终于招呼尉迟辰入座时柳卿骁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臂和袖子,乖巧地退回到柳卿然身后的位置。只是原本是顺滑到极点的布料全然变得皱巴巴了,极度不美观。
“上菜吧。”柳珩待所有人皆落座后便吩咐身后围了一圈的仆人端上煮好的菜肴,此时却终于想起了尉迟辰与柳奎刚发生的事,语气稍柔和道:“尉迟公子,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柳奎?”
“此时还未想到。只是,在下有一个疑问,不知该讲不当讲。”尉迟辰端起斟了天雪茶的翠玉茶盏,杯身缀了几株绿竹。
“请说。”
“您可是任凭在下如何处置柳二老爷,如何皆可?”他稍抿了一口茶,但似乎对他来说烫了一些,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盏,轻微吐了吐舌。
柳珩皱起眉,思考了片刻,道:“是,任凭公子处置。”
“那么,若要柳二老爷去死如何,您可同意?”
桌上原本还好的气氛瞬间凝结,弥漫开了一片压抑。
唯有尉迟辰又端起了茶盏,分明有力的手指托着杯底,再打开茶盖,轻吹。
“或许有少许严重了。”
柳珩的眉皱得更深了,神色也由耐心逐渐变为深沉严肃。
“说笑罢了,柳老爷爱弟深切,果真该列入史册。”尉迟辰轻轻笑了,嘴角荡漾了无限春色,甚至连柳珩在那一瞬也荡神了,又何况好色成性的柳奎。
“在下小时曾读先生列御寇之书,冲虚经,对之内容非常深刻。只是家中那本在逃难时弄丢了,故想重温也不得。因家中那本是小时父亲所罚之手抄,故独一无二。”
“尉迟公子意思我已明白,待用膳完毕后我便吩咐下人告知那不肖子在戒训阁抄录冲虚经,至待抄写完毕后才能出来。”
“多谢柳老爷,可否用膳?”
“自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