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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忆

对于陆远来说,胡家早已是他的第二个家。

当初,几天的时间里经历了父母的突然双亡,公司倒闭,亲戚的冷眼旁观,陆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世态炎凉,没有人安慰,没有人依靠,彼时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株被父母抛弃的浮萍,无所归依。

就在这时,在国外度假的胡邦泽带着女儿和儿子匆匆赶来,望着自己的一双好友在一天之内相继离开人世,数日前还谈笑风生的两人,此刻面对他的只有两捧骨灰和黑白照片,陆远记得,当时胡叔叔站在父母灵前,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我不该啊,我不该啊。。。。。。”这是胡邦泽当时在父母灵前反复说得话,陆远想,大概是怪自己不该这个时候出去旅游,或者是回来得晚了吧。其实,怎么能怪他呢?

而胡莫,当时还只有十岁的胡莫,抱着母亲沈月华的照片哭得。。。晕了过去

胡莫的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因为生儿子胡朝夕导致心脏病复发,没有抢救过来

胡陆两家世代交好,陆式夫妻与胡邦泽更是大学同学兼多年好友,所以胡莫和陆远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想要女儿的沈月华更是对胡莫宠爱有加

可以说,自幼丧母的胡莫,其大部分母爱都来自于沈月华

后来,清醒过后的胡莫更是坚持要和陆远一起为陆家夫妻守灵

突然之间的变故和父亲的抛弃仿佛夺去了陆远的灵魂,望着来吊唁的人或假意劝慰或虚假哭泣,他的心竟变得麻木,直到有一双小手握住了他的,温暖而坚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哥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

陆远记得,他的心就这样渐渐被这句话里的每个字融化,终于,留下了那些天的第一滴眼泪。

后来的一切顺遂了许多,父母的一切后事都由胡邦泽承担了下来,国华公司的员工也尽力做了妥善的处理,有些贡献颇大的老人,胡邦泽不忍他们就此离开,就在胡式集团给他们安排了合适的职位

在此期间,胡莫一直陪着陆远守灵,直至他们入土为安。

“小远,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跟胡叔叔回家好吗”陆远记得,出殡的那天,下着瓢泼大雨,胡邦泽把伞的大部分都倾向了他这边,而自己的大半个臂膀都湿透了

因为数天的操劳,胡邦泽满眼疲惫,却充满慈爱地问他,跟他回家好不好

他怎能说不好。

胡邦泽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和往常一样,客厅特意为他留了一盏小灯,那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特意安排的。

保姆惠妈正站在门口迎接他。见他进来,赶紧迎了过去

“先生,您回来了”

惠妈是当年妻子白灵嫁给他时从娘家带过来的佣人,后来白灵去世,惠妈念及刚出世的朝夕和年幼的胡莫无人照顾,便留了下来,直到现在。

胡邦泽点点头,把包和大衣递给她

“他们都睡了?”走到沙发坐下,抚捏着鼻梁,连续几日的谈判让他有些许疲惫

“早睡啦”惠妈挂好大衣走过来,从茶壶里帮他倒了一杯水,“先生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去给您做点吃的”

“不用,我在飞机上吃过了”胡邦泽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抿了口水,“我不在的这几天,他们都听话吧?”

“听话,听话,有陆少爷管着少爷和小姐,他们听话的紧”

“嗯”胡邦泽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小远是个好孩子”

“对了”惠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胡邦泽道,“不过今天晚上,陆少爷好像又做梦了,我听见他一直喊妈妈,最后好像还是小姐给叫醒的”

胡邦泽放茶杯的手一顿,良久,没有再说什么

半晌,惠妈听到他说了句“你也早点休息吧”便起身缓缓向楼上走去。

胡朝夕和胡莫一样,睡觉没有样子,被子早已被他踢到床下,因为冷,浑身蜷缩着,倒有点像他刚出生时的模样

他望向儿子的目光不由有些复杂。

原来,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原来,妻子已经离开他这么久了胡邦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捡起地上的被子,仔细地为他盖好。

望着他的睡颜,胡邦泽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亡妻的模样。

那是他一生的挚爱。

他们是通过相亲认识的

他对她一见钟情,然后恋爱,求婚,结婚,生子一切都进行得那么幸福又理所应当,那些年,是胡邦泽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事业顺遂,娇妻爱女在侧,他觉得,自己的一辈子都会这么幸福下去。

但是老天嫉妒了他的幸福

妻子在生朝夕的时候心脏病复发,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

“老公,我给他取名叫朝夕,就像我的爱,朝朝夕夕都会陪着你一样”胡邦泽记得弥留之际的妻子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个鬼,但还是笑得那么温柔,拉住他的手,“所以,别怕”

‘别怕’是和妻子相爱以来,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事业遇到挫折时,她会发动一切力量支持他,轻轻地说道,“别怕,我帮你”

父母分别离世时,她会搂住脆弱的他,温柔道,“别怕,你还有我”

每次她说别怕的时候,胡邦泽都会感到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然后,就真的不怕了

可是这次,她就要死了,这个给他爱,给他家,给他力量,像他的影子一样无时无刻都陪在他身边,被他视作精神支柱的女人就要死了,而她告诉自己别怕,可是,他怎能不怕?!

乖,别说话,你会好的,会好的”

妻子白灵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男人,第一次没有理会他的话

因为。。。时间不多了。。。

“要对两个孩子好,别怨恨朝夕,这不是他的错”白灵终于也泪流满面,“老公,答应我好吗”

“。。。。。。”

“。。。。。。别让我走得不安心”

“。。。。。。好,我答应你”

他的妻子,那个为自己付出所有也无怨无悔的女人,在弥留之际,哭着求他答应她,别怨怪儿子的出生,他和她的儿子,她宁死为他生下的儿子,她说,你别怪他,要对他好,要好好爱他,像爱莫莫一样。

这个傻女人,是怕自己今后把失去她的情绪发泄到这个孩子身上,她怕他会。。。不爱他

他怎么会?又怎么忍心?

“对不起”她虚弱得抬手去摸他的脸,被他一把抓住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不能陪你。。。白头。。。偕老了”

然后,便是真正的生离死别,天人永隔。

良久,胡邦泽终于抱着已经死去的妻子嚎啕大哭。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他们的莫莫即将上高中,朝夕也要升初中了。妻子,已经离开自己这么久了。胡邦泽从回忆中回神,一摸脸,果然,两手****。

怔怔看着儿子的睡颜良久,他缓缓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神色温柔。

从儿子房间出来,胡邦泽直接推开了陆远的房门,果然,自己的宝贝女儿正跟某个外姓哥哥同睡在一张床上,而且!睡得无比香甜!

真是个不矜持地丫头!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正要抱她去她自己的房间,却看到两个孩子正相互依偎着睡得香甜,胡莫的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陆远朝着胡莫的方向半侧着身子,一只胳膊露在外面紧紧压着胡莫这边的被子,显然是担心她晚上会像朝夕一样踢掉被子着了凉。

这幅兄妹情深的画面太过温馨,胡邦泽几次抬手想要抱回女儿,最终还是放弃。

他知道,陆远是个好孩子,更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五年前,陆振国和沈月华在一天之内相继离世,陆式集团分崩离析,年仅十二岁的陆远突然之间从天之骄子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这样的巨变对年幼的陆远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

记得当时他从国外赶回来时,便看见那样的陆远,毫无生气,一双眼里满满的空洞与绝望,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更没想到,他的女儿,从三岁就失去妈妈的可怜女儿,抱着沈月华的照片竟然哭得晕了过去。

胡莫很小便失去了妈妈,沈月华对她疼爱有加,更常常扬言说要认胡莫当自己的女儿,这他都清楚。可他没有想到,胡莫对她的感情也早已如此之深

那一刻,胡邦泽作为父亲,对女儿感到很愧疚。

之后,也许是共同经历了那件事,两个孩子的关系比之前更加深厚。

看着相依而偎的两人,眼眸深处,有着探察不出的情绪,许久,他弯下腰,帮陆远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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