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天枢子将仙剑收好,坐在茶馆里点了些茶水面食,开阳子拿正了筷子正要开口却听一旁人堆里一阵低声细语,开阳子觉得好玩,便靠了过去,只见一拿着纸扇的中年男子正品着面前的茶水。
“这人偶杀人向来是贯穿心脏或斩下首级,至于这定在地上,说书的你当真看清是个人偶?”商贾说道。说书人放下茶杯叹气道“我虽然家道中落,但这闭息之法还是习得的,那一晚,我躲在不远处正是亲眼看到,而且还是一具女人偶。”
“说书的,你这就过了吧,仙派官府里有几个女人生前喜欢定人的?”
“可还记得史书上所记的淮辰王?”另一人轻声问道。却见说书人轻轻摇了摇头。众人一时又泛起了难,东洲近百年来,修为颇高又被净堂看得上的实在少之又少。“实在不懂,传闻生前修为越高,被净堂杀死做成木偶后保有的生前习性越多,可这定人的实在没有啊。莫不是主动投靠净堂?”
开阳子兴许是觉得无趣,摇了摇头,做回在座位上,却瞧见天枢子正看着刚进门的一对夫妇出神。“喂,小兄!”开阳子低声道“想仙侣想疯了?”
“莫要胡闹。”天枢子回过神来,“那群人在说些什么?”
“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儿,谁竟想再说前几日破庙定人的事儿,那说书的自称亲眼看到,我…”
天枢子听到,忽然跑出了神,他仿佛看到沙州城街道上游走的风沙,还来不及落下又飘向城外,他有些艰难的端起一杯茶,带到茶香入口才缓缓清醒过来,一旁的开阳子却还没停下。
“…看啊,这说书的尽吹牛,看他那损样到时候估计跑的比兔子都快,啊,不对不对,兴许会吓的跑不动。不过啊,我刚才看,那说书的印堂发黑,怕有血光之灾。”开阳子先是笑着而后又沉声道。
“风起了。”天枢子忽然道。
“什么?”
“怕是要苦了咱们啊。”
“这一世明仙七星早有伤亡,又添了年龄最小的我,不然也不必这般费力。”
天枢子不语,低头饮茶,开阳气道“小兄你竟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说书的,到头了啊!这样就不对了!”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叫。酒馆里的目光登时便聚了过去。
“净堂在沙州城也罢,杀人的是木偶也罢,再者是女偶也罢,可那蜥蜴大妖又岂会束手就擒?!生死之事岂能放手以待?!这世间哪有仙师收妖,而大妖却心甘情愿被杀掉的?”
开阳子一下跳向前去,只见人群中的说书人无奈的笑着。
“我看,这老哥儿倒不是在诓人。”
众人闻声回过头去,这声音的主人原是那刚进门的夫妇,天枢子望去那男人的胡茬虽铺了满脸,却给人“理应如此”的感觉,不知为何,那身素衣之下的身躯显得尤为壮硕,可看其面向,壮硕也是可以理解的,而那一旁的女人却是目光呆滞的看的前方,对外界的言语,对沙洲的风尘都无动于衷。
“这老哥在这么多人前还能说得出这么让人感觉完全不可能的事,这要不是疯子,我可就真信了!”
“我也看这说书的不像个疯子。”人群中有人道。
“管他呢,散了散了,送货了该。”人群的一些商贾道。酒馆里一下清净了,说书人站起身子付了茶水钱,正要离开,却被那夫妇喊住“老哥一会儿是要去哪?”
“前些日子刚从鬼斯国回来,想必回到东洲老家的时候树上的桃子该熟了。”说书人拱手笑道“多谢。先走一步了。”
开阳也不管他们,人群散后,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大饼已全被他吃掉。天枢子四下里望去,说书的离开后,连那夫妇也一同走了出去,这下酒馆里当真是清净了。
“说起来,我倒有一事要问一下那说书人。”天枢子忽然道。开阳抿了抿嘴,“吃饱了,有什么事就问呗。不过啊,小兄,那说书的顶多就是个江湖骗子,能知道什么事儿。”
“兴许他当真是看到了。开阳,你可知道?”
“不知道。”
天枢子也不管他,继续说道“这定人的手法,除了这一次,最近一次出现你可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这我哪知道?”
“七十三年前,阳诚子师叔的家人被定死在明仙宫西山的崖壁上。”
开阳子睁大了眼睛半天道不出一个字来。
“那年,我比如今的你还小上两岁,此后阳诚子师叔失踪,了无音讯,就连师祖都寻不到踪迹,后来的事想必你也清楚了,师祖踏遍东洲都找不到阳诚子师叔的身影,最后不知为何师祖竟然仙逝在净堂。正是因此,掌教真君对净堂恨之入骨,早有征伐之意。”
“难道,这一次将人定死在庙里的正是谋害阳诚子师叔的人?”
“十五日前,阳诚子师叔所留唯一子嗣也被净堂谋害了。”
“什么?阳诚子师叔还留有后人?”开阳子大叫道。酒家偷来疑惑的目光。“看什么!忙你的!”
“天机子师妹正是。”
“悦儿?!”开阳子惊道“只觉平日里悦儿师姐不喜言笑,师长又颇为照看,没曾想…唐琦那个混账,竟然自己活了下来!”
天枢子摇了摇头“据闻那一日净堂是疯了一般围攻他们,最终师妹力竭而亡,唐师兄又因重伤昏迷,战况吃紧,但谁都不曾懈怠。”他起身“不说了,岁月之事,无关明日,现在去追上那说书先生还来得及,快走吧。”
开阳子率先出门,却嗅到风沙中的腥味儿,于是立刻回过头,望向天枢子。
“我刚才看那说书人有血光之灾,不会这么快就应验了吧?”
“那说书人有血光之灾?”天枢子疑声道,“空气中味道还很浓郁,事发不久,我们且去看看,如若真是那说书先生,那想必他说的也不差了。”
寻着气味,三两个小巷过后,开阳子站在草丛旁叹息道“还真是准啊,这么快就来事儿了。”
“如此说来,净堂随时监视着沙州城,而这先生所言也定是事实了。女偶、定死。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酒馆里的人?”开阳子边说边俯下身子,见那说书人的尸身上仅有颈间一道极深的剑痕,“一剑毙命啊。”
“这倒是净堂的行事风格。”天枢子回想着酒馆里的每一张面孔,无非是各路商贾,本地住户,还有,那对夫妇。“开阳,你速去城外联系天衡、天璇,我先去城西破庙,你三人直接去那里与我回合。”
“好,师兄一人可要当心,我这就去找他们。”开阳子不知为何露出少见的认真,“破庙见。”
天枢子抬起头望了眼沙州城的天空,只见飞沙弥漫,“隔日恐有暴雨。”他说道,却见开阳早就飞也似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