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们是？”
吴海川把左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了一颗玻璃球：“唐少，认识这个吗？”
“这个”唐哲接过了玻璃球，拿在了手里。
这颗玻璃球是双层的，外层是浅绿色，内层是浅黄色，最里层是一块宝蓝色的玻璃片。它不大，只有吴海川的大拇指头肚那么大，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是吧，海川？”莫宇杰问，“你怎么还喜欢收集玻璃球啊？”
“这是我小时候的玩具，”吴海川说，“我一直到现在。在我刚上高中，跟唐少通第一封信的时候，我把这个玻璃球拍了下来，夹在信里送给了他。”
“哦，哦，”唐哲把玻璃球握在手心，连连点头，脸上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原来你就是沧海一笑啊！”
“沧海一笑？”莫宇杰看了吴海川一眼。
“这是我当时用的笔名，”吴海川说，“也是我一直用到现在的网名。”
“幸会，幸会！”唐哲猛地伸出手，握住了吴海川的右手，用力晃了两下。
“嘶”吴海川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啊？你胳膊怎么了？”唐哲很吃惊。
“前两天，我们一块打球，他的胳膊受伤了。”莫宇杰说。
“哦，这样啊哎，”唐哲突然反应过来，指着莫宇杰说，“这位哥们，你刚才是不是上来帮我们对付流氓来着？”
“是啊，”莫宇杰摆了摆手，“小事一桩。”
“这是我们队长，”吴海川介绍说，“我们现在正在参加一场篮球选拔赛。”
“喂，你们俩说完了没有？我们唐少可是很忙的，一会还要去出席《魅力先生》杂志的发布会呢！”
书城的大门重新打开了，另外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冲着台子走了过来，张嘴就冲莫宇杰和吴海川喊。在他的后面，跟着好几个记者和一大群工作人员。粉丝们基本都已经走光了，书城里的顾客们也开始重新从正门进出了。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收拾、清场的准备。
“侯经理啊，”唐哲笑了笑，指了指莫宇杰和吴海川，“这两位是我以前的笔友。发布会不是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吗？不用现在就走吧？我想找个地方跟他们聊聊。”
“嗯”侯经理思考了一下，“我这边当然没问题，可是唐少，您那边还有杂志那边”
“你跟他们打个电话呗，”唐哲往马路对面看了看，“这一块有没有能喝点什么的地方？”
“那边有家咖啡馆，”莫宇杰往马路对面一指，“就是小了点。”
“嗯，好啊，”唐哲点头，转头对侯经理说，“侯经理，我要跟他们去喝点咖啡，一会就回来。你跟他们说，我不会晚到的。”
“嗯，没问题。”侯经理点头。
三人走进了咖啡馆。这家咖啡馆跟那家“御宅同萌”咖啡馆大不一样，屋里的一切都是纯粹的深色调，咖啡色的桌椅，黑色的沙发，褐色的吊灯，给人一种幽静神秘的感觉。由于是下午，店里目前没几个客人。
“啊！是唐哲！”两个服务员认出了唐哲，立刻拿上笔和本子冲上去要签名。
唐哲微笑着接过了笔和本子，签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名字，问：“哪儿的位置最好啊？”
“这边！这边！”
两个服务员引领着三人坐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上。莫宇杰把那张矮椅子挪走了，把另一张桌子上面的大靠背椅搬了过来，自己坐了上去。
“来杯黑咖啡吧，”唐哲笑着说，“你们二位喝什么？我请客。”
“我也要黑咖啡。”吴海川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冷淡语气。
“你们俩口味都够重的，”莫宇杰笑着说，“我来杯冰茶吧。”
“好的，唐少，马上给您三位做。”服务员记好后往吧台走去。
“黑咖啡有助于思考，”唐哲说，“一般来说，苦的东西往往都是有价值的。”
“对啊，”莫宇杰点头，“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沧海哎，不对，”唐哲转向吴海川，“你大名叫什么来着？”
“吴海川。”
“那我就叫你海川好了，”唐哲说，“这位大块头兄弟，怎么称呼呢？”
“我叫莫宇杰，”莫宇杰摊开手，“很多打篮球和玩桌游的朋友，都叫我战神。”
“战神？”唐哲乐了，“这名字好。我当年写《长安歌》的时候，也写了一个拳法很厉害的大块头，他的外号也叫战神。只不过他是反面人物，最后被主角给干掉了。”
“哦，《长安歌》啊？”莫宇杰想了想，“那本书我应该是没看过。我最近看小说看的不是很多。”
“那是三年前写的了，”唐哲说，“当时我本来是只想写一部古装小说的，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武侠小说了。有时候，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对。”吴海川点头。
“今天你们也看到了，那些攻击我、侮辱我的人都是些什么东西。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嗯，”莫宇杰点头，“今天报警很及时。”
“是侯经理报的警，”唐哲说，“他是个很灵敏的人。”
“你不是去法院告过徐伟和他的同伙吗？最后为什么又撤诉了呢？”吴海川问。
唐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往四周看了看。看到了那两个服务员读者正在偷偷地瞄着自己。
“肯定是因为告不倒。”莫宇杰说。
“嗯，”唐哲点头，压低了声音，“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当我刚准备起诉他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他背后有人。”
“什么人？”吴海川问。
唐哲没有回答。服务员把两杯黑咖啡和一杯冰茶送了上来。
莫宇杰拿起冰茶杯，喝了一大口。唐哲轻轻地端起了咖啡杯，喝了一小口，然后又放下了。
“那你现在没有什么问题吧？”吴海川问。
“没什么，”唐哲摆摆手，“我的生活还是没出什么差错的。我今天还能办签售，还能见读者，还能跟你们在这儿聊，这就是没问题。但是，我的父母，我的好几个朋友，跟我合作的出版社和杂志社，都遭到了他们的攻击、抹黑、诽谤。直到今天，仍然有无数个流氓或不明事理的人给他们打骚扰电话，或者发恐吓邮件。”
“那你现在到底后不后悔？”莫宇杰问。
“你是指哪一方面？”
“你对他的反驳，”莫宇杰说，“不光是反驳他的话，展示自己的手稿，也包括你说过的那些比较激烈的话。”
唐哲摇头。
“真的吗？”
“对。如果只是我自己，我当然可以忍。但他们攻击到了我的家人和朋友们，我就不能忍。无论后果怎样。最重要的是，后悔没有意义。”
“太对了，”莫宇杰竖起大拇指，“如果换成我，我也一样。”
“嗯，”唐哲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喝了一口咖啡，“至少我现在还有家人，有朋友，有读者们。但有一件事，是真正让我心痛的。如果没有更合适的词的话。”
“心痛？”莫宇杰皱了皱眉。
“是因为吴瑕吗？”吴海川问。
“嗯，”唐哲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过也没什么。有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宇杰凑到吴海川耳边，低声问，“我不太清楚。”
“吴瑕是他交往了四年的前女友，”吴海川低声说，“她抛弃了他，跟一个大公司老板的儿子在一起了。在徐伟开始诬陷他的时候，她在网上发文章作伪证，帮徐伟集团造谣。”
“啊？竟然会这样？”莫宇杰有点不信。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唐哲抬起头，“我还应该高兴呢。多亏我没娶她。现在知道自己看错她了，还不晚。”
“你好像没怎么说过这些事啊？”
“我不可能，不会，也没必要在公开场合或者在博客、微博上说，”唐哲摆摆手，“这不重要。它只对那些无聊的娱乐记者们重要。我也不可能跟那些伪作家们一样，叫些什么‘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我和她永远还是朋友’之类的话，那都是傻×的做法。”
“她是收了钱了吗？还是”
“是怎样都无所谓了，”唐哲说，“反正现在我已和她无关。只要我还记得，跟她在一起时的美好，就行了。我也反思过，有些时候，有些事，我确实做得不够好。海川，战神，你们都有女朋友吧？”
“队长有，”吴海川指了指莫宇杰，“我没有。”
“那就好，”唐哲点了点头，把头转向莫宇杰，“战神，我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懂感情，我只想说，如果你和她之间，是真正的感情，那你一定要善待她。不要等到她离开你再开始后悔。虽然我不后悔，但我知道被抛弃的滋味。”
“我知道，”莫宇杰点头，“我也很知足。她是我最重要的宝藏。”
“好了，不谈这个了。你们现在都还在上学是吧？”唐哲问。
“嗯，”莫宇杰点头，“我和他都还在上大学。我上的是体育大学，他是学历史的。不过我们现在都在参加一场篮球选拔赛。”
“哦？选拔赛？”唐哲很好奇，“我也很喜欢篮球。只是不怎么会打。”
“我们这儿有个‘幻宇杯’，”吴海川解释，“是幻宇集团办的。”
“选拔球员组建一支职业球队。”莫宇杰说。
“哦？”唐哲坐正了身体，“那很好啊。陈幻宇是个很有魄力的人。他要是搞篮球队，一定能搞好的。”
“是啊，”莫宇杰喝了一口冰茶，“成为职业球员，是我们俩的梦想。”
“是吗？”唐哲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我刚才还以为你是职业拳击运动员呢。”
“呵呵，不是的，”莫宇杰笑着说，“对于拳击，我只是略懂一点皮毛而已。还有散打，我也会一丁点。就是一点花拳绣腿而已，都是自己看着资料和视频研究的，不登大雅之堂，没啥。”
“对你这个体格而言，就算没有花拳绣腿，收拾他们也是绰绰有余。”唐哲感叹。
“是，我刚才还没用全力，”莫宇杰握了握拳头，“要不然那个歪嘴就得在医院里躺上几天了。”
“你会是一个好队长的，”唐哲突然说，“如果你们真的成为职业球员的话。”
“哦？为什么？”莫宇杰有点好奇。
“因为你粗中有细啊，”唐哲喝了一口咖啡，“勇敢而又不鲁莽，热血而又不冲动。既有一副好心肠，又有一个冷静的头脑。”
“唐少啊，听你这句话，我确实相信你是个文人了。”莫宇杰笑了，一仰脖子把剩下的冰茶全喝完了。
“你是不是还想在前面加上‘酸腐’俩字啊？哈哈”唐哲也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人聊得越来越投机，不时地爆发出阵阵笑声。当然，这笑声也不会太大，要不然会破坏咖啡馆里的气氛的。刚才要签名的两个女服务生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聚精会神地看着唐哲的背影。她们无法想象，这就是那个被不入流媒体骂成“偏激、叛逆、反智”的“非主流作家”，那个在杂志里不苟言笑、永远摆着一副很酷的表情的唐少。这两点都跟现在坐在她们眼前的这个几乎快要笑到失态的人完全不沾边。虽然她们听说过，唐哲在见读者和跟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平易近人的。还好现在她们的老板不在。
“嘀”门外传来了一声汽车的喇叭声。
“好了，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唐哲整理了一下衣服，站了起来，“对了，海川，把你和战神的住址都给我吧。”
“给你地址？”
“对，等过两天，我给你们俩一人寄一本我的新书，都是带签名的限量版，还有，”唐哲说到一半，看向莫宇杰，“战神，等你成为了职业球员，我就以你为原型，写一部竞技类小说。”
“好，”莫宇杰也站了起来，向唐哲伸出了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唐哲用力地握了一下莫宇杰的大手。
与此同时，在五条街以外，萧敬臣正从公交车上下来，站在了一片高档别墅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