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莫宇杰的双腿狠狠地着陆在地板上，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下一刻，他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般，飞向篮筐。白圣泉和习楷也分别从正面和他的左侧跳了起来，向他扑了过去。
在这一刻，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三个人身上，仿佛场上的其他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莫宇杰的上身前倾，双腿一前一后，左臂抬到和嘴的高度持平，右手单手护球，笔直地把球冲着白圣泉的方向送了上去。
“哼！直接上篮吗？”白圣泉心中暗笑，当即挥动左手，一巴掌向莫宇杰右手上方已经脱手的球的上空拍去。
球没有被拍中，就像自己有了生命一样，躲开了白圣泉的手，笔直地向篮筐的中央落去。
“啪”当三个人重新落地时，它打在了篮圈和篮板的交界处，弹筐而起。
“赢了！”白圣泉心里一阵狂喜。
但就在他高兴这一刻，莫宇杰已经再一次如火箭一般，冲天而起！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球，直接就跳了起来，右手直冲篮筐斜上方的球而去。
“嘀”当全场比赛结束的铃声响彻全场时，球轻轻地滚入了网袋，重新落回到了地板上。
“什么？”白圣泉和习楷再一次吃惊地望着落回到地上的莫宇杰。
“好！”“好球！”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顷刻充满了整个体育馆，无数球迷站了起来，大声地鼓掌，欢呼，吹口哨。
“啊？”“我去”“怎么回事啊？”星海队的球迷们有的吃惊，有的不服，有的没反应过来。
“好球！”陈佳怡高兴地举起双臂欢呼，小脸上堆满了笑。
“老大威武！”郑天豪欢呼着从三分线冲到禁区内，和莫宇杰击掌。
“嘀”“嘀”裁判突然跑到了莫宇杰旁边，连吹了两声哨。
“啊？怎么回事？”莫宇杰猛地转过头来问裁判。
“时间已经结束了，你的进球无效。比赛结束了。”裁判板着脸说。
“啊？等一会！”莫宇杰一步追上正往裁判席走的裁判，“不可能已经结束了！我碰到球以后铃才响的！”
“比赛已经结束了！”裁判有点不耐烦，头也不回地往裁判席走去。
“等会，等会，”郑天豪一路小跑地追了上来，“不会吧？你们再看一看录像好吗？”
“对啊！”赵嘉明也追了上来，“我也觉得不可能啊！”
“行了吧，你们别不服输了呃”45号冲着围着裁判七嘴八舌的逐梦队喊了一句，被白圣泉制止了。
“裁判似乎是吹逐梦队进球无效？呃，逐梦队全体队员对判罚不满意，好像是在跟裁判解释”解说员向全体观众解释。
“啊？怎么可能嘛？时间没有到啊？”陈佳怡有点不满。
“哎呀，你说没到有用吗？”三无女低着头玩着手机。
“我也觉得时间没到啊？”矮个男从座位上站起来，伸着脖子往裁判席上看。
几位裁判都回到了裁判席上，围在电脑前面，开始重放录像。逐梦队面向斜前方的裁判席，排成了一排，等待着判罚的结果。星海队分散开站在了中场附近，只有白圣泉一个人看着裁判席。观众们开始议论纷纷，几乎没有人离开，哪怕是已经准备去上厕所的也停下了脚步。
“哎，胡哥，那是怎么回事啊？”一只暗狐问，“为什么会吹进球无效呢？”
“你没听见吗？那时间都已经到了。”黑胖子瞅了他一眼。
“到了吗？我好像没看清”刀条脸揉了揉眼睛。
“没到，”胡凌飞摇了摇头，“我看得很清楚。他大概是在还剩零点七秒的时候碰到球的。”
“啊？”黑胖子吃惊地转过头，“胡哥，这你都能看出来？”
“废话，我能跟你一样吗？除了吃啥也不入眼？”胡凌飞翻白眼。
“那胡哥，这应该算是误判了吧？”刀条脸问。
“不是，”胡凌飞冷笑着摆了摆手，“这个球，确实应该无效。”
“嘀”几位裁判抬起头来，从电脑前面分开。中间的裁判吹了一声哨，做了一个“维持原判”的手势。
“结果出来了！几位裁判决定，维持原判！全场比赛结束！星海队以103比101获胜！”解说员紧握着话筒大喊。
“轰”全场立刻从讨论状态变成了骚乱状态，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喧哗，加油声变成了叫喊声。许多观众开始收拾东西走人，很多已经站在过道上的观众更是撒开腿就直奔厕所，每一级台阶上方再次充满了加塞、插队、你追我赶。一霎间，只剩下了少部分的铁杆球迷还留在座位上，要么是在讨论或者争执，要么是在为逐梦队惋惜。
“不可能，裁判！”郑天豪委屈地冲到裁判席前面，摊开双手，“我看得很清楚，时间就是没到！”
“行了，小豪。”莫宇杰挥挥手，示意郑天豪回来。
“队长，这不公平啊！”连萧敬臣都开始抗议了。
“就是，凭什么吹我们的球不算啊？”赵嘉明有点气急败坏了，一脚跺在地板上。
“结果已经定了，”莫宇杰低了一下头，呼出一口气，脸上没有懊悔，也没有愤怒，“你们再怎么喊，也不可能再改了。先回去吧。回更衣室再说。”
“可是，队长”
“回去再说。”莫宇杰轻轻地拍了拍萧敬臣的肩膀，带头往更衣室走去。
“哎！”白圣泉让队友们先走，自己停下了脚步，叫住了莫宇杰。
“干什么？”郑天豪斜着眼睛瞪着白圣泉。萧敬臣的表情也开始变得难看了。
白圣泉走到莫宇杰面前，伸出了右手，好像在此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们比我想象中要棒的太多了。”
莫宇杰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握了一下白圣泉的手，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
郑天豪又恶狠狠地瞪了白圣泉一眼，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回了更衣室。
“胡哥，既然时间没到，那你为什么说这个球应该不算啊？”刀条脸问。
“因为这是一个进攻干扰球。”胡凌飞说。
“啊？进攻干扰球？”黑胖子一脸惊讶。
“胡哥，什么叫进攻干扰球啊？”一只暗狐问。
“就是说进攻球员在还球没有离开篮筐的正上方，而且也没有下降的时候用手碰到了球。”胡凌飞解释。
“哦？是这样？那他就是因为在球还没开始下落时就碰球了？”刀条脸问。
“对，”胡凌飞点头，“这一招也是秦震当年曾经用过的。说实在的，我没想到以他的体格竟然也能练出这一招。一般来说，大块头都是没有这样的柔韧性、反应能力和弹跳力的。只可惜，他没学到家。”
“哦胡哥，难怪你说‘他还不是秦震’呢，”刀条脸若有所悟，连连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不只是因为这一点，”胡凌飞从座位上站起来，“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还少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黑胖子问。
“信任，”胡凌飞伸出一根手指，“在关键时刻对队友的信任。我能看出来，他在这几年里确实下了苦功夫，但他的心态没有太大的变化，至少变化得还不够。在这方面，他还是跟我差不多，仍然只相信自己。”
“只相信自己？”
“对，”胡凌飞点头，“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最后两分钟之内，他们的每一次进攻，甚至是每一个传球，几乎全都是完全由他来指挥的，而且，这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由他自己来作为进攻的终结点，至少是中转轴。他明知道自己会被包夹，却仍然坚持要自己来扛起全部的进攻压力，这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应该做的。如果是秦震，他绝不会用这种方式。”
“不对吧，胡哥？他这么做跟秦震当年的做法有什么不一样吗？秦震不也是自己一个人开火，靠个人能力把比分追上的吗？”
“不一样，”胡凌飞摇头，“当时秦震只是负责得分而已，进攻是由我们每个人来共同完成的。当时秦震的身边有我，有他，有古越，每个人都是进攻的流转过程中的一个环节，每个人都分担了一部分压力，只要有机会，不光是秦震，任何一个在场上的人都有可能成为进攻的最终执行者。可他呢？他把自己摆在了最高的位置，也是唯一重要的位置，其他人只是他的部件，只负责掩护他，导致他们丧失了原本很优秀的团队配合性，相当于舍弃了一身武器，只拿一把大刀去跟敌人对砍，就算胜利，也只能是惨胜。”
“可可是他们当时已经没什么人了啊，那个许天豪被罚下去了，投三分的那个瘦子也受伤下场了”
“难道赵嘉明不是人吗？萧敬臣不是人吗？”胡凌飞反问，“他明明知道自己身边有能为自己分忧的队友，却仍然固执地自己硬上，会有什么好结果吗？他能只凭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如果这样他都能成功，他早就站在职业联赛的全明星赛场上了。”
“哎，不对啊，胡哥，你好像也很少在关键的时候给我们传球啊？”黑胖子问。
胡凌飞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又是废话！你们几个能帮我什么忙？尤其是你！我哪次给你传球，你不是投偏？”
“胡哥，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刀条脸问。
“什么？你是说我为什么不听教练的安排，自己强行进攻？”胡凌飞回过头，看着刀条脸。
“嗯。”刀条脸点头。
“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胡凌飞有点不耐烦，“不是我想那么做，是因为别的原因。”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好像一直没告诉我们。”
“这个我不能说。就算告诉你们，也是没有用的。很多事只要发生了，就再也没法弥补。”胡凌飞走到了过道上，抬头望着天花板。
“啊？胡哥，到底是怎么了？”黑胖子也站了起来。
“算了，你们别问了，”胡凌飞僵硬地摆摆手，“这件事你们还是别知道吧。其实，秦震是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的。而且他也理解了。”
“啊？秦震知道？”
“对。秦震会离开，不是因为我或者他，而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大懂啊。”黑胖子一头雾水。
“除了吃，你还懂什么？”胡凌飞瞪了黑胖子一眼。
“那么那件事对秦震也有什么伤害吗？”一只暗狐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胡凌飞望着天花板正中央那一圈正在逐渐暗下来的大闪光灯，“但我肯定，他是不知道的。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误会之一。正是这个误会，加剧了我和他之间的矛盾。”
“哎，胡哥，我也有点听不懂了，”刀条脸说，“照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再继续跟他闹矛盾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在报名那天带着我们几个去给他们找事？”
“那也不是我想做的。我确实想去见他，也确实想再跟他较量，但不是想惹事。那天我说的很多话，都不是我自己想说的。我更不是想招惹他，或者一直跟他这么对着干下去。”
“啊？胡哥，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黑胖子问。
“我说我是被的，你信吗？”胡凌飞转过头来，看着黑胖子。
“不信。”黑胖子摇头。
“不是吧，胡哥？”刀条脸也站了起来，“谁能你啊？”
“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们，”胡凌飞面无表情，“因为我家里的一些事。”
“啊？家里的事？”黑胖子吓了一跳。
“对。我没法跟他解释，也是因为这个。”
“怎么了，胡哥？”刀条脸那张总是满脸无所谓的长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讶，“什么事啊？怎么还跟你的家人有关？”
“喂，”黑胖子用胳膊肘捅了刀条脸一下，“你不知道随便打听别人家里的事是不礼貌的吗？”
“你总算有点智商了。”胡凌飞走到黑胖子面前，踮起脚尖，伸出胳膊，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拜托，胡哥，你不要涮我了好不？”黑胖子转过头去看着队友们，“各位，比赛也完了，我们走吧？谁想跟我一块吃夜宵去？”
“你别把这仅有的一丁点智商都用在吃上，行不行？”胡凌飞掏出手机，“你们先走吧。我要去跟他聊几句。完了我自己回去。”
“啊？胡哥，你不是说不想惹他吗？”刀条脸吃惊地说。
“我不是去惹他。你们放心吧，我有分寸。”胡凌飞点开短信那一栏，找到了莫宇杰的手机号。
“不行啊，胡哥，你不能一个人去，万一他揍你怎么办？”黑胖子两大步走上了过道，“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们跟着去才会被他误会呢。”胡凌飞低头写短信，“放心吧，我了解他。他不会真的跟我动手的。”
贵宾席上，陈佳怡一动也不动地发着短信。
“哎呀，小怡，不要郁闷啦，”眼镜男安慰她，“这只是小组赛第二场，赢了第三场一样能出线。走吧。”
“没事，你们先走吧。一会刘叔来接我。”陈佳怡头也不抬，不停地翻着通讯录，一直翻到了萧敬臣打给她电话的那个号码。
另一边，高大的墨镜男放下了手机，跟其他的观众们一起离开了座位，缓缓地走进了通道里。在踏上楼梯的那一刻，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人将来能成大才。但他必须要改掉那一点。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好。”
曲雪瑶轻轻地跟在了他的后面，什么也没说，脸上只有平静，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