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教室里,顾文坐立不安。她悄悄注意着走廊路过的行色匆匆的学生,暗自祈祷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她别扭地拉扯着被经血渗透的深蓝色校裤,一边捂着发疼的肚子。“大姨妈”的突然到访,让顾文措手不及。青春期这类事情羞于启齿,她壮着胆子询问周围的女同学,都借不到卫生棉,而带在身上的零花钱又刚刚好够她的午餐费和回去的公交费,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耗,耗到所有的同学都离开。
沈成乐从前大门伸出个头,粗略浏览一圈,好奇地走到顾文面前,“怎么就你一个人,薛炫在哪里?”
“她有点事先走了。”
“哦,你呢?怎么还不走?”
顾文笑得有些忸怩,“我还有几道题没做完,待会儿再走。”
沈成乐挠了挠发痒的青春痘,“行,你继续,我先走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周围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顾文这才从板凳上起来,用纸巾擦干净遗留在板凳表面的血迹,将白色的校服绑在自己的腰间,双手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臂,背好书包,锁好门窗。
眼光一扫到楼梯口,顾文吃惊的脸色蓦然暗淡下来,眉心隆起,她比任何时候都不想遇见沈成乐。她的步伐是那样缓慢,好似腿上绑着沉重的沙包,几乎抬不动。
在沈成乐考究眼神的扫射下,顾文故作轻松,“你还没走啊?”
看顾文这幅打扮,沈成乐两只黑乎乎的眼珠上下不停地转动,突然惊讶地张开嘴,而后嘴唇微微颤抖,小声地询问道,“那个,你,该不会是来那个了吧?”
顾文的脸突然敛住了笑意,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含着泪,双手无措地揪着衣角。
沈成乐有些慌,他笨拙地安慰道,“那个,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顾文抬起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
“老板,请给我一包卫生棉。”沈成乐将定型上扬的刘海努力往下揪,试图掩盖住自己的眼睛。
见老板娘笑得一脸暧昧,沈成乐补充道,“麻烦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
沈成乐这杀马特的造型,让顾文想起她不久前写下的矫情文字,“我试图拨开你那厚重的刘海,只为寻找你的双眼。”
顾文穿着沈成乐的宽大校服,脸依旧通红,“这钱,我下周一再还你。”
沈成乐也是说不出的别扭,“这个没关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公交车,站在一起,却都不说话,气氛一度尴尬。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没抓好扶手地沈成乐一下子朝前扑去,摔了个狗吃shi。顾文一声惊呼,小心翼翼地跑上前扶他起来,沈成乐拍了拍裤子,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他不耐烦地吐了口气,“妈呀,今天运气真够背的。”
原本还有些拘谨的顾文,看沈成乐有些狼狈的模样,不厚道地轻笑出声。她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讪笑地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糖果,“吃糖就不痛了。”
沈成乐想也不想就拒绝,“糖果这东西是骗小朋友的,我已经好几年不吃了。”
是吗?原来你已经好几年不吃糖果了!顾文暗暗记在心里,看来家里那盒刚买的糖果可以送给邻居的小孩子了。
“你平时不是有人来接么?今天怎么要自己回家?”
顾文含着糖果,认真答道,“我爸他前天到外地进货物,要下星期才回来。”
“对了,薛炫她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怎么都不回我短信?”
“没有吧!今天她还跟周围的同学开玩笑呢。”
沈成乐一向不是敏感的人,可他最近觉得薛炫有点不寻常,但又答不上来。沈成乐将外套留给顾文,下车时的一阵冷风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埋怨道,“这天气可真见了鬼。”
学校门口总有几拨外校的学生驻留,大胆者甚者吹着嘹亮的口哨,用暧昧的话语挑逗着路过的好看的女生,试图引起注意。薛炫每次进出校门,都会一脸不屑地对顾文说道,“就这些人,没追求,没志向,肯定初中没毕业就出社会。”
不过,站在保卫室旁边的那几个男生就显得与众不同,不嬉笑怒骂,也不哗众取宠。静静地站在那里,有时甚至互相检查英语单词。当一个有点胖乎乎的、漂亮的女生笑吟吟从学校走出来,自然地搭上一个男生后座时,几个人便自觉地离开。
因为不同,所以薛炫对这几个人很感兴趣,特别是那一个干净的白色衬衫,带着无框眼镜,斯文得不像话的男生。前几天放学,薛炫下意识地瞥向保卫室,正好对上男生刚好抬起的双眼。笑意渲染的眼睛弯得像月牙,薛炫慌得避开眼,心跳得快破表。
薛炫不自觉去追究那双眼眸,和沈成乐的眼神不一样,多了一份柔情,柔得出水。今天,那个男生突然站在薛炫的面前,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你好,我叫赵跃永。”
一向胆子大的薛炫居然羞红了脸,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沈成乐似乎有所察觉,今晚特意打电话给薛炫,问她是否有心事。像被人窥视心思的薛炫恼羞成怒,咋呼呼地挂断电话。事后她就后悔了,她又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何必这么没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