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锦夕搀扶着初雪,反倒成了初雪拖拽着锦夕。
看样子初雪真的很急,锦夕关慰道:“初雪,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初雪没有回应锦夕,蹙眉垂眸望着眼前的青石地,心情极为复杂,步子越发匆忙,可别被岑公公瞧见了。
见初雪没有理会她,锦夕满脑子想着快些回去,蹙着眉头嘟着嘴,一副怨怨的神情,思绪早就飞到岑公公面前,把想要说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默念。
初雪拖着锦夕快步向前,但她生性敏感,隐约感到前方有人。
青衫如碧波的池水,春风拂过,漾起层层涟漪,身后一团灰色紧跟不舍,她抬头,竟看见了,看见了……一人一驴,公子玉!
青玉同她有段距离,左右一望,两侧无路可转,掉头又怕撞见岑公公,这可如何是好,别无选择,硬着头皮向前,只不过步子越发缓慢。
公子玉垂着头,望着前方的路失神,步子小而缓,灰驴也在他身后慢步溜达,完全没有今日在马场说书的活力,忡忡心事显露在眉宇之间。
眼看二人越来越近,向来不喜欢走大路的他,不曾觉得前方会有人来,随着距离越来越短,初雪的步子更缓了,她一心想着一会儿该如何行礼,如何说辞,路这么窄,如何侧身让行,或许,她更应该站在原地不动,尽可能的拖延。
锦夕察觉到初雪步子慢了下来,本垂头走思的她,一抬头,却见到前方公子玉迎了过来,失声惊呼:“啊!初雪快瞧,公子玉!”
初雪只想说,她早看见了。
这一呼,惹得公子抬眸,此声没惊倒公子,反而惊倒了他的驴,那驴一副惊恐之相,啼唔了两声,转身拔腿就跑,离奇的很。眼看那驴越窜越远,初雪心想,完了完了,惊了公子玉的宝贝驴,这下她同锦夕闯了大祸,若换了宫里其他主子,兴许她还能应付,可她对公子玉的品性并不熟悉,原本想好的如何行礼,如何说辞,一股脑全散了。
公子本想追驴,但在转身的那一刻好似看到了什么,吸住了他的目光,便没有追去,回过身来,立在原地瞧着初雪。
公子若要追驴还好,他一直垂着头走路,定是没能看清是何人惊了他的驴,同锦夕赶紧溜了便是,可公子原本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而且,此时正面朝初雪和锦夕二人。
锦夕自知自己那一嗓子又闯了祸,暗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锦夕又捅了篓子,初雪本习以为常,但这次尤为不同,招惹到而是皇帝颇为赏识的公子玉,一个她先前从未了解过的“陌生人”。
一向冷静自持的她,有些慌了,但很快压住内心的惊慌,坚信天下没有迈不过的坎儿,她冷静下来,低眉敛目同锦夕来到公子玉面前,微微欠身行礼,“初雪,锦夕,请公子安。”
青玉轻拧着眉宇,瞧着初雪,半晌儿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内心却漾起一丝涟漪,却又不显露出来,尽力隐藏自己的情绪。
清风阵阵徐来,衣衫轻摆,路旁的青草微晃,三人立在甬路中央,画面如同静止了般,时间一点一滴悄然而逝。
弯久了双膝,感觉腿脚有些酸麻,初雪缓缓抬眸,怯生生的瞧向公子玉的脸。
这一瞧,公子玉的脸彻底吸出了她的目光。
眉宇清秀,面相俊郎,白皙的皮肤完胜无暇的雪玉,轻皱的眉头,使他的双目瞧上去更加有神,干净绝美的容颜,世间男子罕有。
没等公子发话,她站直了身子,想离的更近些看他。他的身上仿佛散发着某种魔力,吸引着她,吸引着她……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这张脸好看的很,初次见面,对她而言眼前是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偏偏这种陌生之间又流露出莫名的熟悉,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怎会如此矛盾?
在他身前立久了,一股淡淡的檀香迎风而来,久违的檀香味入了她的鼻,熟悉的味道在她内心深处愈演愈烈,她,竟然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近乎快要流泪的双眸仰望他那细长的眉眼,失口弱声道:“是……大哥……么?”
这一声唤的他酸涩,青玉好似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无波的瞳中很快泛起一丝涟漪,却被他控制的很好,又很快淡化,渐渐松开眉宇,声音冷涩,道:“墨儒不喜女色,还望今后绕行,”接着,淡淡的一扫,眼神从初雪眸中抽离,阔步追了去。
是错觉吗?他最后这一闪身,初雪仿佛看到他的眼周有一丝红晕闪过。
她怔在原地不动,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是大哥吗?公子玉会是大哥青檀吗?可他们明明长的不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面相姣好的男子吗?是因为对最最敬爱的大哥那份永久的思念吗?大哥……会还活着吗?
她好想追去,但在她犹豫之际,眼前的青色一点一点的淡化在她的视线中。
锦夕一直没敢抬头,见公子玉阔步走远后,绷紧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缓缓直起身来,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默念了三遍:菩萨保佑。
“原来公子的驴叫墨儒,居然怕女色,难怪今日宫婢们见到公子玉和他的驴后都退到墙根儿去了。”锦夕碎碎念道。
初雪望着公子远去的方向失神,眼里的泪不知不觉从脸颊静静滑落。
瞧见初雪呆滞的神情,锦夕以为她吓傻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现她哭了,连忙双手为她拂去脸上的泪痕,道:“哎呦喂,傻丫头,咋还吓哭了呢,公子不是说了吗?是他的驴不喜欢女人,跟咱们又没关系,好了,不哭了,人都走远了。”
是呀,人都走远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青玉是侯爷,她只是一个低等宫婢,再熟悉的感觉也毕竟是陌生人,兴许日后不再有碰面的机会了,看着关慰她的锦夕,原本阴下来的心,只要有锦夕在便觉得温暖,她也没有解释太多,对锦夕微微一笑,继续故作虚弱,二人朝恭房去了。
青玉停下步子,他大可不必着急追驴,只要吹奏手中的玉笛,墨儒便会乖乖回来,他只是借故追驴想离开,离开她的视线。
他感觉自己已经走的够远了,转身朝着他们相遇的地方望去,初雪和锦夕已经没了踪迹。
红罂,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居然还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丫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还好吗?大哥真的真的很想你……
为什么你会在宫里?难道也是为了复仇吗?
傻丫头,大哥在,请你保护好自己,复仇的事就交给大哥吧。
这一刻起,不论他之前有多少烦心事,仿佛已经短暂的散去,但暗誓:此生不与红罂相认,他要复仇,替慕容家雪耻,他不想拖累她,因为那时,或许失败,他死,或许成功,他死。既然结局一样,那不妨让她觉得他从未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