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尘听着外面哗哗作响的雨声,苦笑一下:“雨声这么大,我躺下也睡不着,妈妈先去睡吧,我再多坐一会儿。”
吴妈知道她的觉轻,身边有动静的话会睡不踏实,便想起身去到厨房给她煮一碗安神汤。恰巧,李婆子也在,她似乎刚煮了一碗鱼汤,弄得满屋子都是鱼腥味。
吴妈不禁皱起眉头道:“好重的味道。”
李婆子闻言,忙赔笑道:“秦姨娘方才派人来说想喝鲫鱼汤,而且,还不让放蒜姜和调料,说等滚熟了就直接送过去。”
吴妈颇感无奈地摇摇头。秦姨娘的个性素来刁钻,时常会想出一些点子,故意让厨房里的人为难。
李婆子也不喜欢秦氏的为人,随即又道:“那些腥的鱼汤,秦姨娘一定不喜欢,我猜她估计又是给那只死猫准备的。那个小畜生,总是在院子乱跑,前几天刚把翠儿那孩子给抓伤了,幸亏抓伤的是翠儿,万一要是伤了大奶奶和姨娘们,那后果可就……”
吴妈一直沉默着,只抓了一把药材放进沸水之中,用文火慢慢地熬煮。
李婆子见她不言不语,只专心守着药壶,便有些尴尬地退了出去。
须臾,吴妈把安神汤端进了沈月尘的屋里,她原本还想说说那只猫的事情,但想到她累了一整天,便又什么都没有说。
沈月尘喝了安神汤之后,果然很快就睡着了,许是因为白天太累的缘故,又或是安神汤的效果太好,这一觉她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伴着雨后清新湿润的气息,沈月尘神情气爽地起了床。
托了吴妈的福,她睡了一个十分难得的好觉,疲劳一扫而光,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过,这份晨起的好心情并未能保持太久,她就从丫鬟们那里听见了一个令人诧异的消息。
昨晚,孙氏梦魇了,而且,她被吓得很严重,听说还不小心动了胎气。
沈月尘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只觉情况不妙。
这会,孙氏的卧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曹氏正坐在床边轻声安抚着脸色苍白的孙文佩,她半躺在床上,气色很不好,神情焦灼,眼神不安,仿佛真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似的。性格沉静的柳氏则是一脸担忧地站在床头,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夏妈妈站在床尾,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而最让人意外的是,秦桃溪居然也在,她穿着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依旧打扮得光鲜亮丽。她坐在一侧,一口一口地慢慢吃着茶,看也不看孙氏一眼,显然对她毫不关心。
沈月尘摆出一脸担忧的表情,快步走到孙氏的床边,轻声询问道:“听闻妹妹昨晚睡梦魇了?现在如何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孙文佩原本一直在默默发呆,待听到沈月尘的声音之后,立刻缓过神来,握住她的手,语气激动道:“大奶奶,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婢妾。”
她的双手冰凉,神情惶恐不安,看起来倒不像是装的。
沈月尘皱了眉头,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文佩脸上的神情忽的有些诡异,扭头直勾勾的盯着窗户,脸色灰暗道:“窗外一直有个黑漆漆的影子,像是站了个人……可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却是一闪一闪的,发着幽光,太吓人了,实在太吓人了……”她才说完,就忽然双手掩面,不能自己地大哭起来。
沈月尘闻言,心知是有人在故意捣鬼,她抬眸看了看众人,随即冷冷道:“夏妈妈,昨晚在屋里守夜的人是谁?”
夏妈妈上前一步,躬身回话道:“回大少奶奶的话,昨晚守夜的人是奴婢和丫鬟云儿。”
“你们可发现什么异常了没有?有没有看见孙姨娘说的那个黑影?”
夏妈妈一脸无奈地摇摇头:“昨晚雷雨交加,屋里的窗户全都是关着的,奴婢什么什么都没看见。”昨晚,她和云儿一直轮流守着孙氏,寸步不离,什么都没看见。谁知,大半夜的,孙文佩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非说自己看见了什么黑影,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活像是见了鬼似的。
夏妈妈觉得孙文佩不过是被自己的噩梦给吓着了,然后,故意小题大做而已,便有继续道:“大少奶奶,孙姨娘这几天一直睡得不太安稳,昨晚一定是做了噩梦,吓到自己了。”
孙文佩泪汪汪地看向夏妈妈,当即脸色发白,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哽咽道:“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那影子就在外面,而且他的眼睛还一闪一闪发着幽光,就像……就像是猫的眼睛……”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目光随之全都落在了秦桃溪的身上,毕竟,这院子里养猫的人,只有她一个。
秦桃溪闻言却忽然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屑,跟着,“铛”的一声顿下茶杯,冷冷道:“姐姐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说我的琉璃吗?”
孙文佩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隐晦的瞥了一眼秦桃溪,复又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沈月尘一时也有些理不清头绪,只见秦桃溪缓缓起身,神情不以为然道:“我原是一片好意过来探望。没想到,姐姐非但不令我的情,还如此怀疑重伤我,实在令人心寒呐!我的琉璃,不过是只小猫而已。姐姐若是觉得不喜欢,只管和我明说就是,我把它送出去就是了,何必非要编出这种谎话来呢!”说完,她用涂着殷红蔻丹的手指,轻轻理了理鬓发,朝着沈月尘福一福身,道:“大奶奶,今天婢妾原本就不该来,这会也就不多坐了,先行告退。”
沈月尘忙道:“孙姨娘也是一时惊慌过度,有些失神。她说的话,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秦桃溪的眼眸里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采,望着她淡淡道:“没关系的。婢妾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有人栽赃陷害!”
一大早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沈月尘免不了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只是,依着她自己的想法来看,孙氏梦魇一事,未必真的和秦氏有关。
院子里,只有秦桃溪一个人养猫,而孙文佩又偏偏被像猫一样的怪东西所吓到,所以,大家都会在第一时间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这件事是秦桃溪所为。如果,真是秦桃溪做的,那她毫无以为在作死!
沈月尘不喜欢用猜的来决定事情,仅凭孙氏的一己之言就断定秦氏有错,何况,孙氏又说的不清不楚,模模糊糊。而且,昨天晚上雷雨交加,就算是真有什么东西吓到了她,也只会是人,不会是猫。
猫最怕水,不会在大雨天随处乱爬乱窜,出于生存的本能它们会躲起来,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避雨。这是科学,不是猜测。
沈月尘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脸色苍白的孙氏,她的确不像是在演戏,但如果她真的在故弄玄虚,无中生有的话,那她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
孙氏梦魇一事,很快就传到了老太太和大夫人的耳朵里。老太太和黎氏听了之后,虽然没有出言责怪,但神情已有微微地不悦,沈月尘连忙起身与她们二人福了福,轻声道:“妾身会将此事彻查清楚,让孙姨娘安心养胎。”
不论如何,秦桃溪身边的那只琉璃是不能留了,必须趁早送出去,免得再惹事端。
老太太微微沉吟道:“会不会是她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月尘闻此,故意没接话茬儿,只听黎氏淡淡开口道:“按说是不会冲撞了什么的……咱们昨天才刚刚去了观音庙祈福。”
老太太轻叹一声:“咱们朱家的孩子难将养啊!尤其是你们长房,能顺顺当当地生下个孩子不容易!”说完这句,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沈月尘,心里暗道:孙氏这一胎来得虽好,但终究还是庶出的孩子,总是让人觉得美中不足,不可心。
老太太随即又道:“明天,你派人去静虚观给孙氏卜个吉凶,别真是冲撞了什么花神雨神的都不知道。”
黎氏寻思一番之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快到午时,沈月尘才从正院离开,春茗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待走出拱月门,见四下无人,方才凑到沈月尘的的跟前道:“小姐准备怎么做?奴婢觉得这是个扳倒秦姨娘的好机会……”
秦氏素来狂妄跋扈,难得有把柄落在小姐手里,若不趁此机会给她点厉害瞧瞧,那就太可惜了。
沈月尘一直保持着沉默,她心里何尝不想把秦氏收拾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可是,在深宅大院之中,凡事都要小心翼翼才可。她不想被人当作枪使,尤其是被孙氏和秦氏这样各有所图的人。
沈月尘怔怔出神,半晌才问春茗道:“孙姨娘怎么样了?大夫请来了吗?大夫怎么说的?”
“怎么都没怎么样。”春茗回道:“大夫说孙姨娘只是虚热内灼,心失所养,只需养心安神,甘润缓急,慢慢调理才可。”
慢慢调理?好一个慢慢二字,不管是有病没病都能靠它遮掩应付过去。如此一看,孙氏的身体果然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故意想把事情往大里闹一闹而已。
沈月尘微微蹙了蹙眉,随即吩咐道:“回去你让院子里的小丫鬟分作两帮,每天轮流上夜守在孙氏的屋外,留意屋里院外的一切动静,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想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