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抬举!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会高看你一眼。如今,曹氏已经心甘情愿做了沈月尘身边的一条狗,沈月尘自然更加得意了,而自己的身边若不再添个人来,气势上总显得有些虚……孙文佩一时有些为难,点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秦桃溪早有准备,拍一拍手,示意外面候着的丫鬟进来。那些丫鬟们手上捧着几身新衣,还有两三个精致的锦盒。
“这些子东西乃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姐姐瞧瞧可还喜欢?”
孙文佩瞧着那些簇新华丽的料子,还有盒子里晶莹玉翠的手镯,暗吸了口气道:“这可使不得,如此贵重之物,姐姐如何能收?”
秦桃溪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执起她的手,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姐姐别客气了,姐姐天姿国色,若不是最好的,妹妹还不好意思拿出来呢。”
孙文佩几番婉拒,谁知,秦桃溪盛情难却,硬是将那玉镯套在她的手腕上,满脸堆笑道:“姐姐若是执意不收,可就是看不起妹妹了。”
孙文佩觉得一时有些骑虎难下,只得含笑而谢。
冰凉凉的玉镯挂在手腕上,冰凉凉的,好像是一直冰到人的心坎里。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如今,拿了秦氏的礼物,就形同默认了与她结盟。无论如何,自己是躲不掉了。
从秦氏的屋里出来之后,孙文佩立马就把手上的镯子给退了下来。这东西太过显眼,要是戴着回去,让人瞧见可就不好了。
回屋之后,孙文佩的贴身丫鬟四喜,小心翼翼地用手摸着秦氏送过来的那几件衣裳,神情激动道:“小姐,您快瞧瞧,这些可都是最好的云锦啊。”
孙文佩淡淡地瞥了一眼,再好也不是大爷赏的。
她身上穿着的碧色纱衫,还是去年春天做的,她一直经常穿着不愿离身,只因为大爷曾经说过,她穿碧色的衣裳很好看,很清秀。
朱家不曾苛待于她,却也没有厚待过,虽然每个月的份例银子都不算好,但是,大宅院里需要打点的事情太多,****还得精打细算才行。她从来没奢望什么珠光宝气的生活,只是希望大爷不要忘记自己,厌恶自己。
方才看着秦桃溪头上戴的,身上配的,全都是又美又精致的珍贵之物,不免心生黯然。同样是妾,身份却各有高低,她钦慕沈月尘的好命,也羡慕秦氏的霸气……如今,她已经半推半就被秦氏拉下水,不争也是输,还不如争!
秦桃溪暗中不动声色地拉拢了孙文佩,而曹氏则是一心一意地巴结着沈月尘,有意让朱滢跟着沈月尘学习书法。
沈月尘想着她一个小孩子,搁在身边也不碍事,便点头同意了,答应偶尔抽空教导朱滢写字。
曹氏闻言,大喜过望,心中算盘更甚。
这日午后,沈月尘派人把朱滢给抱了过来,书案上已经有备好的笔墨纸砚,旁边的八仙桌上还摆着茶水和点心。
沈月尘将朱滢叫到跟前,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含笑问道:“咱们滢姐儿可曾识字啊?”
朱滢刚刚歇过午觉,小脸还红扑扑的,奶声奶气道:“姨娘教过女儿几句《三字经》,母亲要女儿背来听听吗?”
沈月尘微微一笑:“好啊,快背来给母亲听听。”
朱滢站好了身子,有模有样地背了起来。
沈月尘含笑听着,春茗和吴妈也跟着一起笑盈盈地望着朱滢,只觉她十分聪慧可人。
朱滢背过了书,沈月尘便立即鼓掌称赞起来,还亲自拿了糕饼喂给她吃。
“滢姐儿,可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朱滢点点头:“女儿会写的。”
沈月尘牵着她的小手走到书案前,将她抱在自己的膝上坐好,让她提笔书写自己的名字。
朱滢略显笨拙地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出自己的名字,只是在写“滢”字的时候,落了三点水。
沈月尘随即接过她手中的笔,将那三点水补了上去。
李嬷嬷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微微一怔,但随即又笑着迎上去道:“大少奶奶好雅兴啊。”
沈月尘见她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还不忘牵住朱滢的小手。
李嬷嬷福一福身,招手示意身后的丫鬟进来,只见那丫鬟手上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胡大人临走时,留下了一张药方,黎氏命人按着方子熬药,还嘱咐李嬷嬷亲自送去,看着沈月尘喝下才行。
同样都是补药,同样的苦涩难咽,沈月尘强打起精神,把汤药喝了个干净。
朱滢只是闻见药味,便皱起眉头来,撅着小嘴道:“苦,好苦好苦。”
沈月尘喝药喝得反胃,春茗端上清茶给她漱口,又拿来蜜饯给她解苦。
李嬷嬷看着那已经见了底儿的药碗,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朱滢随即轻轻拉了拉沈月尘的袖子,一脸稚气地问道:“母亲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喝药?”
沈月尘微笑摇头:“我没有生病,那些只是补药,滋补身体用的。”
朱滢不明所以,认为只有生病的人才用喝药,随即拿起一块糕饼递到沈月尘的嘴边,“母亲吃饼,多吃点儿,身子才会壮壮的。”
吴妈无奈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糕饼,“大少奶奶刚吃过药,吃不得东西。”
沈月尘将她揽在身前,握着她的小手:“滢姐儿真乖,真会疼人啊。”
朱滢闻言,嘻嘻一笑,扬着小脸道:“孩儿是母亲的女儿,自然要心疼母亲,做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儿。”
好甜的小嘴儿啊。看来曹氏平时没少在她的身上花心思。
身为庶女,自然要懂事的早些。真是难为曹氏的一片苦心了。
沈月尘轻轻笑了,摸摸她的小脸,温和道:“走吧,母亲教你写字去。”
沈月尘难得有闲情逸致,陪着朱滢一起习字玩耍,吴妈在旁低头绣着绣绷子来,偶尔提点身边的翠心几句,春茗也在旁凑凑热闹,笑眯眯地多瞧两眼。
临近傍晚,昏黄的阳光从窗户外面斜照进来,将整个和气融融的房间里染上了淡淡的金色,也给屋里的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朱锦堂背着双手,悠然走进西侧院,没想到,会突然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孩子奶声奶气地念道:“……圆猪猪,金猪猪……”
朱锦堂的脚步一停,他似乎认得这个笑声,却又觉得很陌生。抬眼望去,远远地扫了一眼屋中人,目光最后停留在那临窗而坐的沈月尘身上。她正坐在窗边,手把手教着怀里的朱滢写画着什么,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姿势亲密,神情愉悦。
朱锦堂只觉得她毫无保留的笑容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心里动了一动。
她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在自己面前轻松惬意的笑过。果然,待她的眸光不经意间流转在他身上时,神情微微一变,脸上的笑容随之变得有些生硬起来。
朱滢也是同样诚惶诚恐,跟着沈月尘一同起身,来到门边相迎。
朱锦堂看得分明,心下不由得觉得添加了一层凉意。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沈月尘的脸上就恢复了寻常那样看似温顺乖巧却又心存戒备的神情。
她福身微微一笑,径直牵起朱滢道:“快去给父亲请安。”
朱滢带着一点点的局促不安,行礼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朱锦堂摸了一把朱滢的头,平淡地说道:“方才见你们有说有笑的,是在做什么呢?”
朱滢想起曹氏之前的叮嘱,主动拉着父亲大大的手掌,仰起头回话道:“母亲在教导女儿写字呢。”
朱锦堂看了沈月尘一眼,“拿过来让我瞧瞧。”
朱滢点头答应着,一路小跑着跑到桌边,踮脚拿起桌上几张写得扭扭歪歪的大字,递到父亲的面前。
朱锦堂接过来一看,突然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这上面与其说是写字,还不如说是鬼画符,先头几个写得歪歪扭扭,到了中间,笔画倒是变得工整许多,到了最后,竟然全部都变成了涂鸦乱画,有花有草,还有一个似牛似马的奇怪东西。
朱锦堂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最后点头道:“写的还不错,你母亲的字写得极好,你要跟着她好好学,不要总是贪玩。”
朱滢点头应是,接过那几张乱七八糟的宣纸,小心翼翼地折好,“等会儿,女儿还要拿给曹姨娘看一看。”
沈月尘闻言,随即望向春茗道:“快到晚膳的时候了,你把她送回曹氏那处吧。”
春茗“嗯”了一声,抱起朱滢出了屋子。沈月尘则亲自给朱锦堂上茶点,又递上了热毛巾擦手。
朱锦堂今天不劳她动手,自己拿过毛巾仔细地擦着手道:“你不用忙了,伺候的事情有下人做,无须你事事亲力亲为。”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让人猜不出喜怒,可语气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沈月尘忙笑了笑:“伺候大爷乃是妾身的本分,这点小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她的表情很温柔,语气很真诚,实在是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可就是因为挑不出错来,才越发显得不是出自真心。
沈月尘不知他的心思,依旧笑道:“妾身服侍大爷用晚膳吧!厨房的饭菜早已经备好,放在炉子上小火煨着……”
“不用。”朱锦堂还未等她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出言拒绝道。
沈月尘闻言,微微一怔。
朱锦堂继续道:“今晚我会歇在孙氏那里,晚饭就不在这里吃了。”他说完,不由望向沈月尘的脸,却发现她依旧神情平静如水,没有任何异色,只是微微地笑。
“孙氏昨晚白白等了大爷一宿,大爷是应该过去瞧瞧,好生安抚。”
朱锦堂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低低地说了一句。“夫人如此贤良懂事,真是我倍感欣慰啊。”他虽然在笑,笑声却清清冷冷的,惹得沈月尘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