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姹紫嫣红,花香芬香扑鼻,置身其中,就仿佛置身于一片五彩缤纷的花海,伴随着阵阵花香,心神荡漾。
阮琳珞和沈月尘默默无语地走了一段路,方才来到一座小亭子落座休息,亭子虽小,却是应有尽有,一色的红木座椅,镶金嵌玉的杯碗盘碟,样样精致。
阮琳珞和沈月尘一面赏花,一面品茶,阮琳珞不禁一时感慨,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此情此景,当真是让本宫觉得怀念呢。嫂子可还记得,去年夏末,本宫和你也曾这样悠闲地一起赏花品茶。”
沈月尘见她提起往事,心里微微一动,只含笑道:“是啊,那时娘娘和民妇还是初识……”
那时的阮琳珞,虽然不似现在这般珠光宝气,却是清丽脱俗。
沈月尘至今还记忆犹新,她总是含着盈盈笑意的秋水明眸,还有她最爱簪花,发髻上总是香气缭绕,人比花娇的模样。
不过,她的话还未说完,阮琳珞突然轻声打断道:“半年没见,本宫变了很多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略带几分惆怅。
沈月尘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往事不断的浮现于阮琳珞的脑海,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更何况是沈月尘呢。“是啊,连本宫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
她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让沈月尘心里开始难受起来。
沈月尘不禁脱口问道:“娘娘,您过得还好吗?”
这样的问话,实属失礼,但是沈月尘还是想亲耳听听她的回答。
阮琳珞微微一怔,随即勾起嘴角笑了笑:“这里是皇宫,本宫怎么会不好呢?”
沈月尘见她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苦涩,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阮琳珞随后抬头望向对面的宫女嬷嬷,给她们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们再退得远一些。
沈月尘见她们都退远了,望向阮琳珞,轻声道:“娘娘是不是有话要和民妇说?”
阮琳珞轻轻点头:“人多了说话不方便,你是第一次进宫,没必要被她们这样监视着。”
监视?沈月尘顿时警觉了几分:“那些宫人不都是娘娘身边的人吗?”
阮琳珞似笑非笑:“在这宫里,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
她说这话时的表情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似是无奈。
沈月尘冲她抚慰地笑笑,“娘娘千金之体,身边自然要多些照顾才行。”
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虚伪。
阮琳珞微微沉吟道:“本宫今天只想和嫂子说两句贴心话,那些虚伪的客套话,还是留给别人来说吧,还望嫂子能像从前那般待我……”
阮琳珞之所以会喜欢沈月尘,就是因为她待人的亲切和自然。
沈月尘闻言,似有感触地点点头,主动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却发觉她的手心竟然一片温凉,比自己的手还要凉。“娘娘的手怎么凉?可是觉得冷了?”
阮琳珞摇摇头道:“我不冷,嫂子别担心。”
沈月尘见她突然自称为“我”,而不是“娘娘”,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只道:“娘娘这么称呼自己,怕是不合规矩吧,还是小心些,免得隔墙有耳。”
阮琳珞淡淡道:“今天,咱们难得相聚在一块说说笑笑,没得管那些折磨人的规矩干嘛?嫂子放心,你不是阮家的人,她们不会那么上心的。”
沈月尘听了这话,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无奈,想来方才,朱元兰还在殿中的时候,阮琳珞故意不言不语,怕是就是在担心隔墙有耳。
想着她们母女故作冷淡平常的模样,沈月尘忍不住轻轻一叹:“娘娘,您受累了,这宫中人多眼杂,您的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儿在……”
阮琳珞回握住她的手,眸光一闪,“你难得来一趟,咱们不说这些伤心的话,和我说说德州的事吧?”
沈月尘知道她挂心那边,忙整理好思绪,把朱家众人的近况和她细细说来。
阮琳珞听得非常认真,也非常高兴,听闻那一大家子人都好,不免欣慰道:“两位老祖宗的身体安康,便是你们最大的福气了。嫂子回去之后,替我给两位老人家带个话儿,就说琳珞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们……希望她们二老保重身体,一定要长命百岁才行……”
沈月尘见她说到后来,稍有哽咽地样子,忙道:“娘娘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还请娘娘千万保重贵体,莫要忧心费神,好好照顾自己。”
阮琳珞眼中泪光闪闪,红唇翕动,道:“我知道,偌大的皇宫之中,我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我自己而已……”
沈月尘紧了紧她的手,不忍见她落泪,“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娘娘如今盛宠正浓,一旦诞下皇嗣,便是最合适的后位人选。”
阮琳珞闻言,神情略显意外。她原以为依着沈月尘平时的性子,她一定会是个没有野心的女人呢,却没想到她居然也希望自己成为皇后。
沈月尘看出她脸上神情的变化,索性也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道:“娘娘当初是奉了凤凰命格进宫伴驾的。既然是凤凰命,娘娘天生就是要做皇后的千金凤体,所以娘娘一定要成为皇后,这不仅是为了阮家,也是为了娘娘自己。”
她虽然不太了解宫廷之中的风云变化,但是人心刻薄,只有站在高处,才能不会被人随意欺凌。尤其是在后宫这个大染缸,人人都是出生名门,人人都有靠山,倘若不能一朝成后,就要被人踩在脚下一辈子。
换句话说,不论阮琳珞愿意不愿意,快乐不快乐,她已经进宫了,也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女人了,以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往上爬。
其实,阮琳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进了宫就是一条不归路,我已经走在路上了,自然没有回头路。”
沈月尘继续道:“伴君如伴虎。娘娘眼下正得宠,想来旁边眼红的人一定不少,万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阮琳珞眼中掠过一丝阴影,道:“她们的手段如何,我已经领教过了。对付她们倒也不难,左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阮琳珞从不会故意加害别人,她有她的底线,只有越线的人,才是敌人。而且,太后娘娘也是她的后盾,很多时候,还不用等她做什么,太后娘娘就已经提前帮她清理干净了。
沈月尘又道:“满脑子坏主意的人,只会越来越坏,不会变好。所以娘娘还要小心。”
她今年才十六岁,沈月尘可以想像,年年轻轻的她,身上承担着那么沉重的负担和责任,又要独自一人在这深宫之中面对风雨,挣扎求胜,实在不易。
沈月尘终于下定决心,问出了她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
“娘娘,容我问一个大不敬的问题……皇上待娘娘还好吗?”
虽然京城之中,人人皆知,静妃娘娘乃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但是,她还是想听阮琳珞亲口说一句,才好心安。
阮琳珞闻言,沉默良久,方才眉梢微挑,轻启了唇,微微一笑道:“嫂子不是说了吗?我如今盛宠正浓,可见皇上有多么宠爱我了?”
沈月尘见她答得含糊其辞,稍稍用力握紧她的手,又问了一遍道:“皇上待娘娘真的很好吗?”
阮琳珞抬起头,目光盈盈道:“恩,皇上对我很好。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都愿意给我。”
她回答的很简单,但也很诚实。
李政待她的好,不是寻常夫妻之好,而是君臣之恩。阮琳珞很清楚,纵使李政待她再好,迟早也会有厌倦的一天,然而,作为天子的妃嫔,她此生只能心甘情愿地在这里终老,除了权利和地位,其他的就不能要求得太多了。虽然……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不得换上一副温柔妩媚的面具,但是她慢慢发现,有时候也能够得到欢乐。
所以,阮琳珞学会了改变,还学会了把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心分开。每次侍寝的时候,她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对他尽心尽力,努力做好她的本分。她是他的女人,让他感到愉悦就是她的本分。然而,当她面对后宫那些眼红的女人的时候,她就会再换上另外一张面孔,变得强势犀利,不容许任何人随意欺负她,招惹她。
沈月尘听了她的回答,心下稍安,但也能隐约感到她心中那份隐藏的心酸。
从前的她,最爱看才子佳人的故事,想来心里也是期待着那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感情……李政自然不是她的一心人,可是,他们两个还是要白首不相离。
两个人坐在一起说了好些话,说到桌上的茶都凉了。
阮琳珞见茶杯变凉了,抬头望向一直候在远处的宫女嬷嬷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伺候。
“把皇上昨儿赏得贡茶拿过来,尝尝鲜。”
宫女们低头应是,连忙重新换了茶来,便又退得远远的,不多打扰。
趁着这短暂的功夫,两个人纷纷收拾好心情,阮琳珞微微含笑道:“这是贡茶,嫂子尝尝看。”
沈月尘忙端起来品了一口,然后垂下眉,品味了良久,方才点头道:“果然是好茶,香味甚浓。”
不知为何,阮琳珞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拿起茶杯凑到鼻端,细细地闻了闻,顿时蹙起眉头道:“这茶不对,嫂子赶紧把喝得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