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堂点点头:“你娘家的事也是大事,何况长辈们还写了信过来,不去不好。这两天,你就着手准备吧。”
不用多想,长辈们那边肯定是答应的。
沈月尘含笑答应了一声。
朱锦堂见她小脸喜滋滋地,也随之淡淡一笑。
午饭过后,朱锦堂稍微歇了一会儿,就又出门去了。
沈月尘正想歇个午觉,就听外面有人跑着进来禀道:“大奶奶,南院有人来报,孙姨娘刚刚上吊自尽,差点丢了性命。”
沈月尘闻言,蹙紧眉心,起身道:“她人怎么样了?”
那丫鬟喘着粗气道:“幸好,丫鬟们发现得及时,没有伤了性命,只是脖子被勒伤了。大奶奶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沈月尘无奈地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要过去看看,你让下面的人管好嘴巴,先别让长辈们知道。”
一晃数月没见,沈月尘对孙氏的关心少了许多,她自从痴心疯了以后,每天都是那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明明是白天,孙氏的房间却是异常的昏暗,所有的窗户上都被蒙上了厚厚的窗布,几乎透不进光来。屋子里家具齐全,却只有一根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线。
孙文佩这会正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灰白,连嘴唇都是白的,露出来的脖子上赫然有着一道深红色的伤痕,一看便知是勒伤。
沈月尘见了,不由地心神为之一怔。
许久不见,孙文佩整个人瘦得几乎不成样子,躺在那里像是一个纸片人似的。
平时负责照顾孙氏的丫鬟,小心翼翼上前行礼道:“奴婢环儿给大奶奶请安。”
沈月尘瞥了她一眼,只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好端端的,差点闹出人命来。”
孙氏以前伺候的云儿,这会并不在,只有她这张生面孔。
环儿听了这话,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认错道:“奴婢有罪,没能伺候好孙姨娘……”
沈月尘听她的语气,明显有些欲言又止,便知她有什么苦衷。
孙文佩不是正常人,自然不同于平常人那么好伺候。
沈月尘继续道:“孙氏近来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
环儿跪在地上,轻叹一声:“孙姨娘自从搬来南院,她的精神就越来越差,每天不是大哭,就是大闹,说了好些糊里糊涂的混账话……说什么大奶奶您和秦姨娘一起把她的儿子偷走了。大夫开得安神药,每天三服不落的喝,但就是不管用,孙姨娘睡着了还好,一旦醒过来就是大闹不止……云儿姑娘这两天生病了,奴婢一个人伺候姨娘,实在忙不过来,而且姨娘今天又过奴婢动了手,把奴婢抓伤了,所以奴婢才出去涂药……谁知,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孙姨娘她就……”
她越说越激动,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沈月尘听罢,淡淡问道:“孙姨娘把你抓伤了吗?”
环儿咬着唇点点头,轻轻撸起袖子,露出被孙氏挠伤的胳膊,上面竟是一条条血道子,果然伤得不轻。
沈月尘微微蹙眉:“快下去擦点药吧。”
环儿闻言,眼眶发酸,忙道了一声谢,便悄悄退了出去。
沈月尘转身看向床上的孙文佩,默默摇了摇头。
旁边的小丫鬟拿出大夫开的药丸,轻轻地送到孙文佩的嘴里,慢慢用水给她服下。
随后赶来的夏妈妈,得知孙氏闹出了这样的事,不禁震惊不已,随后又连连叹气道:“原以为她静一静才好些,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糊涂!”
沈月尘淡淡道:“她是有病的人,心境自然不一样,还是派人好生照看吧,今儿幸亏赶得及时,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夏妈妈连连点头,却又不禁开口道:“大奶奶,孙姨娘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再想想办法吧……”
近来,朱家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再不能因为孙氏这个疯婆子,费心费神了。
沈月尘静静地望向夏妈妈,“你有什么想法?”
夏妈妈沉吟一下,才道:“奴婢想,孙姨娘这么天天地闹,让大家都提醒吊胆的,南院这里虽然偏僻,可还住着老爷子的妾房,孙姨娘每天这么闹,也不是长久之计。奴婢想,要不要把孙姨娘的娘家人找来,让他们先把孙姨娘领回去,等她病好了……”
沈月尘还未等她说完,便抬起手阻断了她。
夏妈妈这话说得好听,但意思却是要把孙文佩撵出朱家。
孙文佩出身普通,家中还有两兄三妹和一个弟弟,早年间在花神庙被黎氏相中样貌,又因为出身清白,所有才被朱家买了回来。
孙文佩的娘家人,沈月尘没有见过,但是却听说过不少。毫无疑问,他们每次上门拜访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要钱!
当初狠心卖了女儿的人家,如今又怎么会肯好心照顾她呢?
沈月尘默默摇头,把她送回娘家,就等同于把她往火坑里推,而且,这种事情,朱锦堂也不会同意。
沈月尘看着夏妈妈的脸,沉声道:“她既然已经进了朱家的门,就是朱家的人,怎么可以送她回娘家呢?夏妈妈,这种话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
夏妈妈闻言,面色一僵,立刻应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沈月尘随即吩咐下去:“往孙氏的身边多派两个丫鬟,一天十二个时辰,身边都万万不能断了人。”
虽然让她活着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但是自己也没有权利扼杀她的生命。就算是为了丫丫吧,她也得好好活着才行。
因为孙氏的事,沈月尘整个下午的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是丫丫被乳母们抱来之后,一看见那孩子的脸,就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去孙文佩。
丫丫已经快要六个月大了,白白净净的,五官精致,一看长大就是个美人胚子。她几乎继承了孙文佩所有的优点,沈月尘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只希望她长大以后,不要想孙氏那样薄命,那样喜欢转牛角尖。
傍晚时分,朱锦堂携着沈月尘过去给长辈们晨昏定省,顺便提起了上京一事。
朱老爷子自然没有异议,淡淡应道:“是该过去看看,赶紧准备吧,等准备好了再去。”
老太太自然也不反对,只是叮嘱他们一路小心,别太心急赶路。
黎氏则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阮家,临时提议想要和孩子们一起上京。一来可以亲自向亲家祝贺,二来也可以去看看朱元兰。
朱峻闻言,心头一喜,只觉这样最好。长房的人不在,就是他们二房表现的时候了。
可惜,老太太微微沉吟道:“家里近来事多,你们两口子还是在家吧,等到了端午,咱们再抽空过去看看。”
家里不能没人主持大局,何况,眼下铺子里都是事,不能没人做主。
朱峰也觉得母亲说得有理,看着黎氏道:“你不要多事,他们小两口出门,咱们跟去做什么,你还是好好在家照看明哥儿吧。”
黎氏轻轻点头,继续垂眸不语。
朱峻大失所望,满脸不悦地又一次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大口茶,平息心头的火气。
晚饭后,朱锦堂和沈月尘一起肩并着肩往西侧院走。
沈月尘没有向朱锦堂提起孙氏寻死的事,她不想让他烦心,也不想耽误了去京城的行程。
朱锦堂没察觉到她有心事,径直躺下睡了。许是,太累的缘故,才刚沾上枕头,他就睡着了,甚至还发出轻微地鼾声。
沈月尘见状,不由微微一笑,替他盖好了被子,转身又去看一眼明哥儿方才睡下。
此去京城,依着老太太和黎氏的意思,就是让沈月尘自己做主,一切都按着自己的意思来准备。
沈月尘欣喜应了,立刻着手准备。不过,黎氏还是亲自准备了一些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给京中朋友的回礼,还预备了一些礼物是专门孝敬阮家。
沈月尘派人这些礼物妥善收起来,之后便是亲自去了账房领银子。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而银两最是关键。
沈月尘还未等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噼里啪啦地算盘声。
负责管理账房的佟管事,见沈月尘亲自过来这里,忙起身相迎,神情恭敬,微低着头道:“给大奶奶请安。”
沈月尘之前只来过一次账房,还是跟着黎氏一起,房间里桌椅整齐,上上下下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放置茶水的小圆桌,东西两侧都是一人多高的实木柜子,每一扇柜门都用大锁头牢牢锁。
两张长长的书案,上面按着顺序整齐摞着不同颜色的账本,旁边则是笔墨纸砚,还有谭木珠子串成的算盘。
那管理账房的佟管事也是在朱家颇有体面的下人,不过,他不是朱家的家奴,没有签过卖身契之类的文书,只是在朱家领银子做事。
沈月尘刚知道佟管事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十分诧异,心想,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朱家怎么可以让一个自由人来管理,万一他起了什么歪心,岂不是麻烦?
然后,沈月尘后来才知道,原来朱老爷子对佟管事曾经有恩,而佟管事也是为了报恩,所以才在朱家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年。
沈月尘望向佟管事,微微一笑道:“没提前知会一声就过来了,没有打扰你们吧?”
佟管事连连摇头,带领着身后的两名小伙计给沈月尘请安行礼。
账房的人不多,只有他们三个,可是管理的银两却是数万两之多。
沈月尘抬一抬手,拿出黎氏给她的对牌,交到佟管事的手上,淡淡道:“我和大爷不日就要北上赴京,所以想过来提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