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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三余

本书献给X、告别R

世间多少江湖事,一代侠士,一代浪子。又有多少名嘴文人,道尽多少传奇佳话。

大大小小世家,门派皆有弟子为其记录起源,武学,地位,代表人物等各个方面的情况编以成册。而那些成名的游侠浪子与从师出身无从考据者,则由坊间口口相传,流传下其所做事迹,也有部分好事者,为其撰写传记。

后世,有一怪才五十初为官,为官一十二年,以为民请赈忤大吏而去官。后自称“吴索维”与其好友共八人往来于江湖,到处拜访收集,进行整理这些江湖事,历时整整一十二年,编纂成江湖有史以来第一部较为完整的通史。为讽刺自己弃圣贤书不读,却有心尽力为这刀风血雨编撰史籍。故定名为《弃贤闲记》。

全书约四百一十卷,约四百八十多万字。时间,世家,门派,人物等皆井然有序。记载着从传说中江湖起源到完成此书前二十年止。每卷首页皆写有:英雄何必读书史,直摅血性为文章。不仙不佛不贤圣,笔墨之外有主张。纵横议论析时事,如医疗疾进药方。①——《偶然作》郑燮

可惜此书中仍有缺憾,此书中有长达一百一十二年的历史是极其不完整的。吴索维等只用寥寥数语概括与解释。“那百年之初,武林遭遇大难,后以“千里堂”、“顺风斋”两大门派为首平定大乱。其余残缺不齐,出入甚大。”在其后十年的历史记载里,略有提及那百年里两大最具代表性的门派“千里堂”、“顺风斋”。其中顺风斋可以说是知晓那时江湖所有的事,可惜最终它的记录连同两大门派葬于一把大火。

此书完成不久后,“吴索维”去世。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上一代名侠早已归于黄土。后辈之中也不断出现佼佼者。只不过江湖依旧是由刀剑恩仇集结起来。江湖人依旧忙着比别人多活一日,忙着成名并能接着活下去。

恐怕唯有一人,不因生存而生活。他是个很有名气的人,因为当他半夜肚子饿时,他会把醉仙楼的主厨从床上绑出来;当有人请他同去剿匪,别人拼死拼活的时候,他困意上来,既然随意找了个地倒头就睡。有人骂他是瘪三的时候,他绷着脸道:“三算什么,我最起码也该是瘪六!”同时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能用你想不到的方式,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恐怕那时只有一句话是夸他——有事难解,寻六郎。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三件事:吃好饭,睡好觉,看好书。除了这三件事,他什么也不想干,同样为了这三件事,他什么都肯干。

一日,他于家中睡的正香。突然四周锣鼓喧天,观其只是手一提,用被子包住脑门,继续酣睡过去。但锣鼓声不歇不停足足响了半个多时辰有余,看来有是有麻烦事了。他从被子里探出双眼,看了看窗外,日近黄昏,摸了摸肚子,饥肠辘辘。起身出了房门,锣鼓声骤停。穿过大院,推开大门,只见那门外,满满一条街,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每个摊子上摆着一道菜。虽然没有吆喝声,但是他一眼就认得出来,有卤菜,有白面馒头,有兰州拉面,有松江鲈鱼,有西湖醋鱼,有猪油豆皮,有麻婆豆腐,有无为熏鸭,有东字子鸡,有红扒熊掌,反正天南地北所有名菜都摆齐了。

这些摊主,他都认得。都是各地,最好酒楼的主厨,都曾尝过他们的手艺。他突然笑了下,原来他发现被他绑过的醉仙楼的主厨也在其中。

“今个,怎么知道我饿了,自己就来了?倒省了我的功夫。”他走至醉仙楼的主厨问。

“这是给我准备的?”见其不答,指了指摊上摆着的西湖醋鱼接着问道。

“现在还不算是给你准备的,所以你还吃不得。”主厨像背菜谱似的回答道。

要是换了以前,就算真不是为他准备的,他也先吃再说,问只是一个形式。

可现在,他也只能笑笑,因为他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这里所有摊子上的佳肴吃一口都是天大的麻烦。

他倒是也不急,跨着小步悠哉悠哉走出这条街,去外头找吃的。但他发现除了棺材铺还开着外,其他都紧紧关上了门。他想了想,虽然睡不了,也吃不着,总比摊上麻烦要好的多,更何况,还有书可看,就转身回家去了。可是,他出去的这段时间内,家里所有纸类都被搬空了,就连草纸都没剩下。

他现在只能想到做一件事,那就是去棺材铺,找一个棺材躺进去。但好像这也办不到了,因为每个棺材里都已经躺着一个人,而且都是一个个会说话的人。

原来,最近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个盗墓贼,寻常的墓不盗,专盗那些在江湖不知存在多久的山庄,世家的墓。并且事发时未惊动任何人,待得手后,修书一封以表歉意。按棺材中众人的话形容就是:“简直胆大妄为。”

“不止是胆大,这身本身也是大的很啊!”六郎说这话岂不是在笑那些山庄,世家毫无本事。

六郎接着又道:“我想他也没伤人,这事不如算了,算了。”这事怎么能算!六郎也清楚的很,这些墓地,不只是其先人安息之所,在他们眼里,更是整个家族风水命脉。恐怕盗墓人没伤人,之后那些看守弟子免不了受罪。

听了六郎的话,已有些人按耐不住,涨红着脸,想要说些什么。只见为首一老者,向众人摆了摆手,道:“六郎说笑了。那人确实有些手段,仅仅一个月里便犯案数起,也不知道盗了何物,但此大不敬之行为,怎能作罢。我等家族均派出门中好手,也寻他不得。惭愧的很呐。昔日,闻‘有事难解,寻六郎’。希望六郎能帮我们这个忙,事后,必有重谢。”

“岂敢,岂敢,看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忙里忙外的准备,就为了请我帮个忙。你们的诚心把我感动的快哭了,我岂敢不帮这个忙。”六郎一脸感动道。

“那敢情好啊,那就幸苦六郎了。已为你准备的饭菜,六郎大可放心的吃,吃饱了才有精气神擒那贼人。”老者同样一脸感动道。

“不怕我吃饱了不干活?”六郎走出棺材铺后,突又回头问了句。

“怎会。江湖上都说,六郎乃是个说到做到的英雄好汉。”老者一脸诚恳道。

六郎笑了笑,心里念叨:这老狐狸。江湖怎么说,我才不管,但听的还算顺耳,更何况这会儿肚子真的饿了。

吃饱喝足之后,六郎又去了趟了棺材铺。

“你们还在这啊,难道之后就要住这了?”六郎一看见老者遍道。

“人早晚有天都得住这,谁你也不例外的。”老者笑了笑道。

“说的好!”六郎大笑道。

“不知六郎找老朽何为?”老者道。

“办事始终是要花钱的,越难办的事花的钱越多。”六郎道。

从老者那捞了笔钱,六郎先后在不同的三个地方,包下最贵的客栈与酒楼。他还大方的很,请了一群很特别的客人——叫花子。满店的叫花子,可把掌柜们看傻了。但钱都收了,也不好说什么。

这期间所发生的事,便暂不细说。后世有一本《谬悠说》中详细记载了此事。

事情结束在八九日后,龙泉山——蜀中第一桃花山,于山间一茶肆中。

只见六郎穿的如叫花子一般,就连坐姿也学的有模有样,右手拿着颗从一旁树上摘的啃了一大半密桃。左手提着个铁茶壶,正往桌上一茶杯里倒茶。

“请,我亲自给你倒的茶,可别浪费了,浪费一滴,都饶不了你的。”六郎瞅了一眼一旁站着的男子道。

只见那杯茶倒的极满,恐怕再多一滴就会溢出。普通人恐怕还未将杯子端离桌面,茶必将洒出来。只见那男子不紧不慢的伸出他精细的左手,轻快的端起杯子送到嘴边,一口喝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毫犹豫没有。

“果然好手。既然喝了我的茶,就那就坐下陪我聊聊。”六郎笑道。

那男子看了六郎一眼道:“你知道的,假如我现在走,你未必追的上我。”

“也许吧,不过,我希望你现在坐下!”六郎笑了笑道。

当六郎再次说出坐下两个字的时候,那男子很不自然的坐下了。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这股力量让他没有办法抗拒。

“很好,我能问,你盗墓是为了什么吗?”六郎笑着问道。

又是那种感觉,不容抗拒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救人。”男子答道,虽然他的额头以有冷汗,但他回答的很自然。

“盗墓为了救人,有意思。”六郎笑道。

“你不信?”男子问。

“信!为什么会不信!”六郎接着道:“找的是何物?”

“一本古籍。”男子答。

“古书用来救人,恐怕只能救我这样的书痴。”六郎笑道。

“我只是想从中知道一个地点。”男子接着道。

“不用问,就是这里了!这里有什么?”六郎道。

“墓”男子答。

“这里墓里才有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吧,看来你已经得手了。”六郎道。

“里面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一开始就应该想到,只是还想试试。毕竟是希望。”男子道,眼神里流露着一种不甘心的神情。

“你知道,如果我把你送到他们的手上,你恐怕活不了了。”六郎看了那男子一眼,也不再追问所寻何物。

“我知道。”男子答。男子的眼色并没有恐惧。

“所救之人想必对你极其重要,想必就算死,你也并不后悔。”六郎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觉得你并没有做错。假如是我,也必定会做出此事。”

男子想说些什么,但又摇了摇头。

“你走吧,”看见男子那不可置信的神情,六郎接着道:“既然我觉得你没有做错,怎么会让你去死。谁觉得你做错了,谁自己来找你便是了。”

男子看着六郎,他知道六郎是认真的,只是他却不知道该不该走,他一直不愿给人添麻烦。

“放心吧,我只是没找到人,只代表我本事不够,他们也没法难为我。更何况,就是他们想要难为我,又如何!”六郎仿佛看透了男子心思道。

听完六郎这句话,男子立刻起身走了,他做事从下定决心起,从不犹豫。只是这次他回头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物,轻置于桌面,对六郎道:“听闻六郎喜欢书籍,这本就是刚提及的那本古籍,对我已无用。其余的,我也会送还回那些世家。墓鬼在此谢过。”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男子背影已远去,六郎低声念叨了句:“百鬼不相残。”接着又不知想到何事,笑了起来。

六郎啃完最后一口蜜桃,随手丢了桃核,把桌面上那本古籍移至面前。只见此书残破之处比比皆是,但也算保存极好了,此书要是埋与一般人的墓中,恐怕早已毁了。那盗墓男子在取得此书后,想必也有一方处理。虽然有些字以难辨,又或缺页少章,但并不影响阅读其中所记载之事。书末,则有一个类似耳形的标记。

草草翻阅后,六郎叹曰:“若能寻得那物,确能救人性命,可惜!”

六郎心里也一阵嘀咕:不知此书乃人杜撰,或真有其事。若人杜撰,此山,怎会真有那人之墓呢!若是真的,此书难不成是那时不慎遗留之物,按书中记载耳形标记则是……

一阵思量过后,六郎笑道:“我又何必计较如此之多。有些人,并不存在,但人们却愿意相信他真在这个世界活过。而又有些人,并没有人愿意承认他们曾经出现过。此书中之人,虽无大善,也无大恶,但我确愿意相信他存在过,这不就足以。”

六郎又道:“此书叙事颇为呆板,如抄书一般不经思量,又因残破导致‘缺胳膊断腿’的。我虽没状元之才,但也不至于胸无点墨。给其加以润色,补缺补漏,也可供市井俗人茶余饭后消遣之用。”

次日,六郎于此山南面搭一草屋。四面桃树,屋前立着块木牌,写到:桃花庵里,自得其乐。

于此处一住六年,不断将那古书前后披阅,以书中所记之事为基础,删增数次,并分有章节。名曰《小书》。所谓贱名长命,书亦如此。此书虽无神来之笔,但脱俗讨巧,语浅意隽,后颇受欢迎。

此后,又过了百年,此书经乱世,差点毁于一场长达数年的文字狱。几经辗转,留传下有一十八种版本,皆与原书有别。其中以《小书——三余》最受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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