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招进大门,我也像个听话的孩子跟着他到石凳上坐下,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可是我想说,然后我胆战心惊地跟他搭话。
“你一直都在这里?”我问。
“从来没离开过。”他说。
我“哦”了一声,环顾四周。我不太擅长主动,我倒希望我是被动的那个,就这样沉默下去实在对不起多年以来的思念。
“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他说。
我看着他的脸,嘴角抽动一下,我想知道,我当然想知道,但是那都不重要了,至少他还在这里,我见到了他,这就够了。
“叶楠,你要是勇敢点该多好!”他叹。
他说你要是勇敢点该多好。
我倒是想要勇敢,如果时光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会在失去联系那天就跑到城南,我要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离开,为什么永不联系。我会买上一个手铐,将我和他牢牢扣在一起,那会比月老容易断线的红线更结实,那样就真的永不分开了!
“对不起。”我说。跟他说每一句话都会让我有想要扑到他怀中痛苦的冲动,可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十八岁那个楠儿,而是三十岁的叶楠。
“这句对不起你是替我跟你说的?”乔正问。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又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恨我吗?”
恨他吗?
“恨!”我说。当然恨,我恨他的自作主张,我恨他的不顾别人感受,但我无法恨他这个人。
乔正点点头。我知道,他是个喜欢听真话的人,不用想他也一定知道我恨他。原不原谅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没有人还想去追究那么遥远的往事。
“结婚了吗?”他问。
“没有!”我斩钉截铁,他的脸瞬间僵化,半字不吐。
我没结婚,我没嫁人,更没谈过男朋友,这个事实是他最料想不到的吧!
“不过……我要结婚了!”我又说,这么多年的情结该有个了结了,欠陈臣的应该偿还,他等的太久,而我已经耽搁不起。
他还是木讷着,我看着他眼睛,我想找出他眼里有没有失落,有没有伤心的错觉,可是我捕捉不到。
“结婚好啊,男方条件怎么样,年轻吗,最主要是疼你?”他说。
“很好,都很好,大我两岁。”我说。
“那就好。”他说。我几乎快听不到他的声音,我在心底呐喊,乔正,你要是有话想说就说啊,我会听着,我们之间必须坦白,我们应该说出最真挚的话,包括爱还是不爱?
他没再聊下去了,他去喂食小窝里的那只哈巴狗,哈巴狗慵懒的耷拉着耳朵,舔食乔正手心的狗粮。我记得乔正以前是不爱养宠物的,因为他有洁癖,而且他工作忙,动物会打扰他休息。
果真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他说要我留下来晚餐,我推脱不了,而且我想留下来陪陪他,多一分钟也好,就想和他呆着,即使是两个人沉默不语,尴尬得不知道做什么。
晚上他开车想送我回市中心,我同意了。
我在后座看他他边开车边吸烟,这么多年的坏习惯了还是没有改掉,我以前劝他戒烟,可就好像是毫无厘头的说辞,没有说服力,他总说“不戒,我没多少兴趣,抽烟、看书、爬山、工作。”
他不喝酒。
我有点舍不得和他分开,车速也不快,约摸三十码左右,他也想多陪我一会吗?
这恐怕又是我杞人忧天了吧,乔正一直是个健谈的人,而且他对人一向很客气,送我回家至多证明他是个绅士的男人。
今夜谁也没有坦白,谁也没倾诉。他一定没爱过,只迷恋了灿烂的烟火。
乔正送我到楼下然后跟我辞别,我爬上楼,眼泪这才夺眶而出,我赶紧跑到窗台上看,他已经开走了,没有片刻的逗留。
我把所有青春都耗给了他,实在耽搁不起,那么,便放下吧。
这夜我包在被窝里哭,我没有嘶声力竭的哭喊,只是默默流泪,我回忆从前,断断续续的画面,已记不清多少。
我有写日记的好习惯,可是我也有烧毁日记的坏习惯,乔正与我的回忆都已经跟着纸屑销毁了,那些证明我们爱过的文字早已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