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过大街小巷,走到了一座园林前面。华英抬头看着园林门口上黑底匾额上硕大的两个白字“朱府”就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进了园林,里面假山,人工湖,凉亭,院落……应有尽有,内部的奢华程度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很难相信这样奢华的园林竟然属于私人所有。
穿过假山,人工湖中央有座六角凉亭,用纱帘遮挡着,走过湖上的桥便到了。朱三公子撩帘进去,吩咐下人们到湖边上守候,华英和灵儿两个人跟着他进去。
亭内中心案几子上摆着古筝,边上焚着香,里面的装饰的清新淡雅,很简洁。朱三公子没有理会他们,撩袍盘腿坐在了古筝前,随手拿起边上金盆中的一颗荔枝剥开来吃。华英也撩袍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灵儿毕竟是女儿出身,通常情况下,女人是双膝跪地坐着的,这样的坐姿对她来说是极为不雅的,因此她有些不自在,默默在站在华英的身后。吃完了水果,朱三公子用旁边盆内的水洗洗手,抚弄着琴弦。这时,灵儿才发现,此人的手白皙细嫩,手指细长,极像女人的手。心中感慨,此人诺是女儿出身,定是绝世佳人。一缕缕琴声响起,时而高亢,时而悠扬,时而如泣如诉,两个人静静的听着,半响过后,曲子已经完结。
“坐吧,这位姑娘。”朱三公子弹完了琴,仰着头说。灵儿脸色一红没有做声。华英接过话来说:“灵儿,既然朱公子已经识破,那你就坐吧。”灵儿这才屈膝坐了下去。“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你们呢?”朱三公子语气中带着轻蔑。
“你当我哥哥真的解不开你那破阵法?”灵儿有些不服气。其实灵儿的不不服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终南山的藏书阁是天下最大的藏书阁,包罗万象,就连皇家藏书阁的书也赶不上它的齐全,华英是她父亲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最聪明的,从小华英就喜欢兵法和阵法,每次作完功课都会跑到藏书阁里面翻看和研究过去的兵法,而且还会用石子自己演习排兵布阵,一般的兵法和阵法是难不住他的。
朱三公子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剥着新鲜的荔枝吃。灵儿看他这样的态度心中不免的冒起一团无名的火,华英见灵儿要发作,打断她笑着说道:“朱三公子的阵法解起来并不难,只是那并非太和真人的斗魂幸运阵法而已。江夏朱家名震全国,朱家三位公子老大朱佳,老二朱铭,老三朱棣都是江湖上有着响亮名号的大人物,想必坐在我对面的这位朱三公子就是朱棣了吧?如此响亮的名号,如果在当众被我这无名小卒当众揭了短,面子可不太好放。”朱棣身子一震,原来他面前的这个白衣少年并不是解不开他的阵法,而是因为他出的阵法是个假的,不好意思当众揭穿他给他留了面子。“哼!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这阵法可是当今天手下最得意的军师传授的,岂能有假?”朱棣有些不服气。“朱公子莫怪,且听我慢慢道来。这斗神星云阵是上古时期的仙道,也就是我们后世所称的太和真人在太白山修行时参悟出来的,相传其阵法有八八六十四种变化,鬼神难测,让人难以捉摸,可是经过了几朝几代的变迁都未曾有记载有人使用过它,因此它的存在也变得让人怀疑。不过不管怎么说,无论这个阵法是否真的存在,不过方才公子给我演示的阵法却只有四种变化,并且极易破解,只需从生门进,休门出,开门进便可解开。因此在下可以断定绝对是假的。”华英侃侃道来,说得有板有眼,听得让人不得不信。朱棣良久没有说话,轻轻的扶了扶下颚问:“你二人到底是何人?”“我兄妹俩只是山野中人,并不想搅和到这乱世纷争之中,只图一时安稳,只是家妹性子急躁才有了今日的事情。因此,在下也请求朱公子可以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让我闲云野鹤,继续游历山水。”华英语气恭敬,却带有一丝丝的不容置疑。“好吧!你们走吧。”朱棣思衬了一下说,“我自小对阵法也颇有研究,方才给公子演示的阵法在下也琢磨了多日,未发现其中更多玄妙。唉!算了,跟你们说这些干嘛。”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你我只有三言两语的交流,但不难看出公子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恕我多言,敢问公子既然有此等的学问,为何不想趁着乱世之中择一个明主服侍,有朝一日也可以出将入相呢?”“感谢公子赏识。大道苍茫,在下对身外荣辱并不在意,更没想过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只想享受这人生的快乐而已。至于所学之物,只是兴趣而已,来充实一下自己罢了。”华英回答的很平静。他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自从失去了青衣之后,他对世间的恶充满了厌恶,只想与纯洁的大自然为伍。“公子这样想也是对的。你我也是有缘,敢问公子台甫?又打算要往何处去?”朱棣也很恭敬的说道。“不才姓华,名英。这位是我的妹妹,华灵儿。女扮男装也只是路上少一些麻烦。至于去哪里,我们也没有想好,走到哪里算哪里吧。”华英拱手道。华英本来下山的时候跟灵儿商量好是异性兄弟相称,可不成想一眼就被朱棣识破,情急之下他顺口编了一个理由称灵儿是他亲妹妹。“嗯,既然如此,就不留二位了,后会有期吧。”朱棣很大方的拱手道,“来人!送客!”他朝着亭子外吩咐道。
“英哥,你怎么知道他们朱家公子的姓名?难道你在山上的时候听说过?”出了朱家的大门,灵儿好奇的问。
“嘿嘿!方才穿过前厅的时候我见厅内上首从左至右有三把椅子,一看就知道是主任的座位,而且上面分别写着他们的名字。人家都称他为朱三公子,那我猜应该是最小的那一个了。”华英一改往日严肃的表情,做了一个鬼脸。
“原来英哥你也有这么鬼精的一面啊!”灵儿捂着嘴笑道。
“别说这些了,这个地方看来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去别处吧。”华英又变了严肃的表情说,“方才你也听到了,这个阵法是天王手下最得意的军师传授的,由此可见这个军师也是个冒牌货,如果假阵法的事情传到他的耳朵里,你我难免有危险。好在方才那个朱公子没有反应过来,一旦反悔追回我们送去军师那可就麻烦大了。”灵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听得心里扑腾扑腾的。
两个人回到了客栈,看天色已经晚了,商议了一下决定明早出发。客栈的老板见他们回来很惊讶,但并没敢多问,毕竟能活着安然无恙的从朱府走出来的人一定是不简单的人,态度却变得极其殷勤。
深夜,一阵凉风吹过灵儿的脸,她顿时翻身坐了起来,警惕的向四处望去,屋内黑压压的,在月光的照射下看的不是十分得清楚。她自幼习武出身,即使在睡梦中也始终保持着警觉。她看向窗户,窗户忽闪忽闪的,像是被风吹开了,但窗口下有一个黑影,她浑身一激灵,悄悄的伸手摸向放在身边的宝剑。“谁?出来!”她没敢太大的声音说,语气中带着冰冷。打开的窗户探出一个黑乎乎的头,她握紧了剑柄随时准备着反击。“嘘!大哥哥,别怕,是我!”那个黑影说道。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灵儿却始终想不起来。那个黑影从窗户跳进屋内,灵儿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却能看清楚他的身材,又瘦又小,脑袋有些大。是白天被她救的那个男孩!她猛然想起来!
“小弟弟,是你?”她悄悄问道。
“是我。大哥哥,你别怕。”
“你鬼鬼祟祟来这里做什么?”灵儿放松了警惕,把手中的宝剑放回到床上,下地点了蜡烛,顿时房间亮了起来。这回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全貌了,大大的头,瘦瘦的身子,明显的营养不良,肋骨清晰可见说明经常挨饿,依旧是昏头土脸的样子,身上还只有那块遮羞布,其他什么都没穿。她还是第一次见过穿着这么少的男人,虽然只是个孩子,但毕竟她是个女孩,也不禁羞红了脸。
原来,今天灵儿和华英被抓走了以后,男孩也趁着天黑的时候翻墙进了朱府,原本想救他们出去,经过大厅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争吵,他便躲在外面偷听,听了半天他听明白他们争吵的原因,原来朱三公子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大公子说了,大公子说戳穿军师的人不能轻易放走,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可是朱棣说君子不能言而无信,这才争吵起来。男孩得知他们又回了客栈,因此担心他们的安危,怕他们又被抓了回去。这才翻了墙出来,悄悄的溜回客栈。但又不知道他们住在哪件房里,所以只能在房檐上轻轻的挑开每件屋子的窗户找,才有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灵儿静静的听完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男孩的所说的一切,想起了今天回来时华英说的话正好应验了,有些发怔。
“大哥哥?”男孩忙说,“快跟我走吧,我熟悉这里的路,我带你们出去。”灵儿这才回过神来。
“嗯!好!”她赶忙披了衣服,敲开了华英的房门,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几个人趁着夜色,收拾好了行李,悄悄的离开了客栈。白天熙熙攘攘的街道,这个时间已经空无一人,男孩在前面快步的走着,他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和道路,并且很熟悉夜晚打更人和巡逻队行走的线路,都很巧妙的避开了,只是远远的听见远处敲锣“小心火烛”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到达城墙下面一个阴暗的敌方,男孩停住了,他用手轻轻扒开强上的藤蔓,手指扣动着墙缝上的砖,一块两块……被他从墙上扣了出来,然后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很快的“狗洞”,男孩钻了出去,挥着手示意他们赶紧钻出来。华英和灵儿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雅不雅的事了,灵儿身材娇小还好一下,而华英已经是成年男子,钻的时候有些吃力,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钻了出去。男孩见他们都钻了出门,要钻回去,一把被灵儿抓住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这……这还是算了。我是不详之身,会给你们带来不幸的。”男孩犹豫的说道。“你还有亲人在城中吗?”华英问。“没有了。”“既然如此,你我有缘,就跟我们走吧。”灵儿心肠极软,不知怎的,面对这个可怜的男孩,也许是身为女性的原因让他母性泛滥起来,她特别心疼也喜欢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男孩,“你不跟我走,姐姐可要生气了!”“姐姐?”男孩一脸雾水。这时灵儿才发觉说错了话,脸有些微发烫。“她是我妹妹,是女扮男装的,你快跟我们走吧。一路上我们还能相互照应,你在这早晚也是要饿死的。”华英接过话来。“好吧。”男孩回身把方才扣下来的砖一块块又“砌”了回去。几个人伴着月色就这样悄悄的溜出了江夏。
清晨,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小河边,有些走不动了,便坐在河边休息。“你叫什么名字?是江夏人吗?”华英看着男孩问道。“我叫铁牛。不是这儿的人,我从小在青龙山长大。”铁牛回答。“青龙山?”灵儿从包袱里摸出干粮,分给他们,“青龙山不是有名的贼窝子么?”“姐姐说得对。我爹娘本来都是农民,后来山贼下山抢劫给掳上山当了佣人,再后来生了我。后来……爹娘犯了错被山贼打死了……”说着铁牛流下眼泪哽咽了起来,“我就跑了出来,混进了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难民到了江夏。”听到山贼这个词,华英想起了青衣的事情,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他痛恨死山贼了。“真是个苦命的孩儿。”灵儿将他搂紧怀里,“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她轻轻的用手擦拭着男孩脸上的泪水,泪水和他脸上的泥垢混在一起,魂画的似得。“来,姐姐给你把脸好好洗洗。一会再给你买身合身的衣服穿着。”说着她拉着铁牛来到河边,用手舀起河水细致得给铁牛擦洗着。华英看着二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幻想眼前的女子是他没有死去的青衣。不知怎的,也许是灵儿给铁牛擦洗时的一举一动散发着出的慈爱,也许是恍惚间把灵儿当作了青衣,他望着五官精致的她,很难把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师妹与现在这个散发着母性光芒的女人联系在一起,顿时间心中涌进了温馨的暖意。他惊醒过来,心中充满了不安:我会爱上灵儿吗?不会!我心中只有青衣一个人。他掏出胸前青衣曾送给他的三生石默默的告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