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就住在落尘屋子的对面。
此时,静夜无声。
他的宫檐下只悬着几盏风灯,那灯火晃晃悠悠,在风中来回摆动。
玄镜打开房门,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圣女的屋子附近溜达一圈。
他并非是乐的清闲,闲的无聊。
他一瞥见幻雪王朝的国师风巨星那般寒冷而戒备的神色就知道,他对他们怀有敌意,提防甚深,恐怕这宫檐附近就影了不少双贼亮的眼睛。
这是他大半时间总是要跟着落尘的其中一个原因,他不希望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出来伤害圣女,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虽然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她的屋子旁边巡视一圈,但影灵圣女的屋子总是很早就熄了灯火。
然而奇怪的是今天的灯却一直亮着。
“她还没有睡下么?”玄镜暗暗的想着,心里忽然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安。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落尘的屋门外,他是她的护送使者,有出入的自由。
他站在她的房门口犹疑了片刻,随后,试着扣了扣她的房门,但里面寂静无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继而再加重力扣了扣门,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心猛然纠紧,一时间紧张起来,生怕落尘出了什么事情。
“圣女……”
他已来不及多想什么,慌忙之中便推门进去。
门竟是虚掩着的。
屋子里寂静无声,然而,当他进入内室的时候,发现落尘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床上轻纱帐幔。
透过轻薄的纱帐,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均匀,她似乎睡的很恬静,很安稳。
玄镜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正想离开时,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住了,他不自禁的拉开帐幔,望向她。
她的双颊竟带着一抹桃花般的嫣红。
睡梦中的她不似平日里的冰雪美人,而是带着一点无邪的,温暖的,甜甜的纯真。
他不觉得有些心动。
睡梦中的她竟比平日里更迷醉三分。
她直垂腰际的黑发如水般倾泻下来,绸缎般的质感,柔亮,润泽,光滑。
玄镜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轻抚她的发丝。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她的发丝,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一阵割裂似的疼痛猛的袭来。
“圣女。”他竭力透过气来,低呼一声。
一听到这声低呼,落尘的手似乎略松了松,然而她的脸色始终寒若冰霜,凌厉的刀锋已经割破了他的咽喉。
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幸而割的不深,要不是他这一声及时的呼喊,猝然之间,恐怕整个脖子都要被她生生割断。
落尘从小经受过非常残酷的训练,哪怕她处于熟睡状态,只要有人靠近他三步之内,都能遭受到她睡梦中的突然袭击。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也是作为一个顶级杀手的必备素质。
锋利的刀锋还抵着他的咽喉。
“说,这么晚私自闯进我的房间想做什么?”落尘的声音冷的像冰。
“圣……圣女……”玄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才毕竟是他太过放肆,但他还是努力定了定神道,“玄镜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刚才我见你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过来敲门你又没有应,我是怕你出事,心里担心……所以才……”
“都怪玄镜一时鲁莽,还望圣女恕罪。”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杀气,玄镜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听到他这些话,落尘的杀气稍敛,抵住他锋利的刀刃也已经收回。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不会死的人吗?”她的眼眸还是很淡,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冷。
“圣女请恕罪。”玄镜躬身赔礼。
“今后你若是再敢靠近我三步之内,我定不会饶你。”落尘一字一顿毫无感情的道。
玄镜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倒觉得十分委屈,自己也是满心满意的担心她……刚才猝不及防的受到袭击,脖子上还留着一条深红的血印。
他只是不明白这女子为何如此敏感,一旦近距离的接触,甚至还没有怎么的触碰到她,反应竟如此强烈,招式凌厉狠辣处处带着杀机,再来这么几下子,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在她手上一命呜呼。
“你怎么还不出去。”见他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动,落尘的声音不由得更冷了几分。
“是,圣女请早些歇息,玄镜这就告退。”
看着玄镜离去的背影,落尘似乎才松了一口气,脚步疲乏的晃了几晃。
“是担心她吗?”想到他刚才的话,她一时有些发怔,若不是他那一声低呼,自己恐怕已经下了杀手了吧……她似乎竭力想撇开脑中涌现出的这种奇怪的想法。
第二天,清晨。
天色刚亮,落尘就已经起来了。
她拉开玉珠帘,发现窗台上已经换上了一盆雪莲花,花骨朵儿鲜脆欲滴,白的像雪,花瓣上还有露珠滚动。
落尘的指尖轻触那雪白的花瓣,望着天边浮现的一抹朝霞,不禁微微的有些出神。
******
接下来的这几天。
万连池和往常一般的寂静,但似乎又不平静。
荷叶上的露珠滚动着,时聚时散,荷尖上停着几只蜻蜓,抖动着翅膀。
整个莲花池中蕴藏着蓬勃的生机,那是生命的力量。
落尘依旧和往常一样,安静的靠着万连池的凉亭,望着那此起彼伏的茫茫一片翠色莲海。
玄镜则站在凉亭之外守候着。
自从那晚之后,圣女的距离是离他越来越远了,由原来的七步到十五步远,现在又被她赶出了百步开外。
玄镜站在那里苦笑。
现在的他也只能这样远远的望着她。
时间就这么静静的流淌着,落尘从来觉得是漫漫长夜,她第一次感觉时间竟也可以过得如此之快,一晃就是一天。
每当落日西沉,天边染上了美丽的晚霞,飞鸟在天际回旋,啼鸣着回归巢穴,玄镜总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到住处。
他希望这样安静的日子,这般安静的画面能够长些,再长些,即便远远的看着她仿佛也是美好的。然而,离“七月莲花宴”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吧……
……
今夜的月色很亮,很美。
月光温柔似水。
玄镜还是和往常一样,徘徊在影灵圣女屋子的附近,来回的溜达。
这一天落尘屋子里的灯根本就没有亮过,只是玄镜不知道的是,影灵圣女其实更习惯于黑暗的环境。
今天她似乎睡的有些早,玄镜望向那黑漆漆的屋子,即便心里有不安,但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他也不敢再如此莽撞的闯进她的房间里去。
他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正胡思乱想间,屋檐上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响动声。
“谁?”
玄镜呵斥一声,只听到“喵”的一声,屋檐上忽然窜下一只白猫来,那只猫仿佛受了什么惊吓,险些撞在他身上。
原来是只白猫,玄镜心中刚安定下来,忽的就看见一个黑影掠过,他心中猛的一紧,随身飞掠,便跟了过去。
那黑影身手敏捷,似乎早已经觉察到玄镜的追击,在宫城的屋檐之上来回穿梭,试图想摆脱他。
然而玄镜丝毫没有放松,一直紧追不舍。
那黑衣人见躲不过,迎面袭来,玄镜立即接招。
三五个回合下来,玄镜发现对方身手高深莫测,两人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打的难解难分。看情况,此人绝不是普通的灵长族人,而和他一样是个幻术师。
只不过彼此都在这禁卫森严的宫殿之上,都不敢施展幻术,以免闹出太大的动静,惊动下面的禁卫军。
那黑衣人见势不对,打起了鬼主意,三枚无形毒针暗中急速朝玄镜急速飞来,玄镜却一时没有察觉。
那黑衣人似乎正要嘿嘿暗笑,只听到极细微“叮”的一声,毒针竟被一粒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细沙所截,紧接着,那黑衣人的小腿被什么东西给戳到了般,疼痛酸软的险些跌落下去。他暗觉不妙,趁机飞身影入了黑暗之中。
等玄镜转回身来,那黑衣人早已经不见了,他拾起刚才那黑衣人暗中飞射自己的那三枚毒针,暗道凶险。
难道是谁暗中救了自己,为何四处不见人影?刚才那个黑衣人又是谁?为何鬼鬼祟祟的跑到自己的住处来?
等他再次环顾四周的时候,突然间才惊觉,刚才追那黑衣人追的急,一时顾不上记路,如此东穿西穿的,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个角落来了?
这里的每个宫苑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极难分辨,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弄清楚回去的方向。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也罢,只好自己慢慢的探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