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血流过喉咙的感觉没什么问题,还及不上一些烈酒,但问题是下肚之后。
贝尔将杯子一饮而尽后立即丢给邓肯,手上已经握住了一瓶女神的祝福。但接下来让他察觉到不妙的是,他看见了自己。
他的视角离开了自己的头部,正在像看电影一样在看“贝尔·阿米尔”这个人的反应,而无法控制身体。
但是,腐血从腹中蔓延开的感觉还能感觉到。
邓肯曾说过“守护者腐血是力量和胜利的源泉”,但对贝尔来说它只是对身体的损伤,身体一方面趋向脆弱的同时,腐血的力量正在涌上自己的头部,更不妙的是,一直缠绕着自己的那个不知名的梦境正在被腐血侵蚀。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血液可以侵蚀到梦境,但它——贝尔的梦——正在张开爪子。
贝尔很想立即喝掉女神的祝福,但他做不到,也想出声警告邓肯和阿历斯泰,但还是做不到。梦境正在舒展成他从未见过的形态。
此刻贝尔的梦——一直依附于他的,为他撕裂纱帐吞噬恶魔,将一整块影界纳为己有的梦。一直以来贝尔只是靠它从影界摄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能,对于自己睡着之后梦境发生的异变毫无概念,但现在贝尔看到了它的姿态。
它正在像传说中被德凡特魔导师污染过的金之城一般。金之城变成了黑之城,魔导师变成了暗裔。而被梦境攫取的影界随着主人被腐血污染,也变化成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样子。
那就像是曾将贝尔牢牢抱紧的人正在松开手,梦的爪子正在放开他,正在撕破无形的枷锁,从贝尔的胸前移开。四只,每只比贝尔全身还要大上两倍的巨大爪子正连在他的肩膀上。
它活动的样子就像个活生生的噩梦。
扭曲怪异的色彩,冲天的狂气,像螃蟹、海怪或者邪神那样肆意张牙舞爪,不断抽打着虚无本身,恐怖的气息一波又一波扩散开来。
仅仅依靠着那个外形就将阿历斯泰吓得面无人色,邓肯瑟瑟发抖。
不是说邓肯正在害怕,而是在面对异常之物时,他的本能强行苏醒接管身体,想要立即做出准备却用力太猛而开始抽搐。
贝尔只是看着他的身体离开地面漂浮着,那四只利爪的其中之一无声无息扫过邓肯的身体,虽然邓肯躲避及时,虽然只有食指的爪刃触碰到邓肯,却还是把他浅浅剖开,从左胸开始直到右腿!
虽然十分幸运没有致命,但造成的伤口也足够让他立即丧失战斗力了。
随后,邓肯的身体被利爪挥动带来的烈风扫飞,结结实实拍在了石柱上当即昏了过去。阿历斯泰惊呼一声立即尝试飞扑营救,撞击已经让邓肯剧烈出血命悬一线,要是再受到坠落伤害,不管多小也完全可能把他干掉了,阿历斯泰不能冒那个险,即使冒着被利爪拦腰斩断——或者更糟,一把抓碎——的危险,他也一定要救下对他如父亲一般的邓肯。
虽然脸先着地,阿历斯泰还是成功接住了邓肯,尤其的是幸运的避开了邓肯伤口,自己也没有被梦之利爪攻击。不过现在不是为这个庆幸的时候,阿历斯泰咬牙站起身来,扭过头来一边后退一边注意着贝尔的动向。
不过,金色的光辉掩盖了他的身影。
“乌瑟梅尔啊!”
右上方的爪子正高高举起,朝着天空发出光辉,金色的光柱明亮之极。
邓肯的血液正在汨汨流淌,顺着阿历斯泰的身体流向地面。
阿历斯泰为这光辉目眩神迷。
“乌瑟梅尔啊!”
军营正在陷入混乱。
灰袍守护者们正在赶来。
雷鸣般的恐怖轰鸣正在扩散。
“乌瑟梅尔啊!”
贝尔的意识突然被拉回到身体里,他双眼紧闭,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龙,满身泛着毒紫与腐黑色,吐出颜色鲜艳的火焰,对他的挑衅大为震怒。
影像一闪即逝,接下来贝尔的眼前只剩黑暗,但是身体却可以操作一点点了,他拼尽全力,将手里本来预备给自己的圣水丢向邓肯的方向,四只最终固化为赤金色的利爪一一张开,如同蛇类盘起一般,将自己封住。
【主线任务:感染之血完成】
被主神坑了……
任凭士兵将自己团团围住,任凭法师们正在茉莉安号上对着贝尔的方向议论纷纷,任凭灰袍守护者对着贝尔如临大敌,任凭医师们救治邓肯却将自己的圣水置之不理。贝尔用自己的手,他正常的两只手捂住头。
疼啊,难以置信的疼。
而且变得虚弱了,腐血什么作用都没起到,还弱化了贝尔的身体。
而且还挑衅了大恶魔。
大恶魔本身只是对“掀起瘟潮的祸首”的一个称呼,它们没被腐血侵蚀之前,作为古代德凡特帝国的神灵各自有各自的名字。
乌瑟梅尔,美丽之龙,便是其中之一。
在古代德凡特,他被音乐家、诗人和画家所膜拜,长达12天的乌瑟梅尔之日是一年里最大的庆典,歌曲和符文都为它而写。但现在它是人类的敌人了。
虽然贝尔不在乎它,但万一它加速了瘟潮的进度,在人类这边还没准备好之前就发起总攻击,别的地方不说,起码费罗登是肯定完蛋了。
贝尔可得保证剧情的发展,直到至少一年以后去北方找到澹台冥月想要的那把萨塔阿耒斯啊。
【主线任务:入盟礼之后开始】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将贝尔牢牢保护住的爪子突然打开,吸引了大量尖叫和武器出鞘的声音。
高高扬起的四只利爪——现在已经有了名字,贝尔已经定好了——龙攫爪空挥几下,掀起的风迅速将围上来的人吹飞,贝尔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阿历斯泰,你这傻瓜,把那瓶药喂给邓肯。”
阿历斯泰望着贝尔,还是有些惊疑不定。
“犹豫什么!”
由于心情不好,贝尔没好气的声音和由于虚弱而显得沙哑的嗓音一配合,就变成了极为惊悚的语调,阿历斯泰一听就更不敢喂给邓肯了。
赶来的凯兰和洛根所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洛根立即拔出了他的武器,随即被贝尔逼到面前,挥动一只龙攫爪用拇指与食指闪电般将他的剑夺取夺去,同时中指的爪刃停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轻举妄动。阿历斯泰,给邓肯喝药。怕毒死的话你可以自己先喝一口嘛。”
阿历斯泰犹豫了,也许是因为龙攫爪的力量特殊的原因,治疗术对邓肯起到的效果几乎不值一提,现在土壤中还因为邓肯大量流出的血而显得黏腻,阿历斯泰铠甲上的血迹也还没干透,这一切无不刺激着阿历斯泰。
“好。”
阿历斯泰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拧开圣水的瓶盖饮下一口,静静等待它的效果。
贝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嘲笑意味的笑容,挤开人群准备离开。
他可不打算回去守护者营地,和一群大老爷们晃了一路,好不容易找到可靠的其他住处,怎么还能那么勉强自己呢。
接下来是回茉莉安号还是回玛丽安的帐篷呢……
“呃,不好意思,贝尔阁下?”
差点忘记了,贝尔作为高级法师还有阁下这个称呼呢。贝尔瞄了一眼叫住他的凯兰。
“你能让邓肯尽快醒来吗?暗裔有新动向了。”
“如果阿历斯泰给邓肯……”贝尔的声音被阿历斯泰惊喜的叫声打断了一下:“嗯,已经醒了。”
凯兰喜出望外,急忙去找邓肯,贝尔在洛根阴冷的眼神注视下随手将他的剑塞回他手里,拖着四只收不回去的龙攫爪走向大军营。
玛丽安的帐篷的方向。
老实说贝尔现在这模样比起恶魔或者憎恶好不到哪去,所以当他撩开帐篷帘时迎面砍来的一剑也并不十分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比起这被龙攫爪轻易接下的一剑,接下来直接抓向他的头颅的、带着血气的手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玛丽安,是我。”
虽然听到这句话手的速度有所减缓,但距离太短,还是没能成功收住,抓住了贝尔的喉咙。
从贝尔体内涌出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流入玛丽安体内,因为贝尔可以清晰察觉到这生命力流速的原因,他耸耸肩,抬起右手抓住玛丽安的手腕,另一只手开始掏出一瓶又一瓶女神的祝福灌给自己。
“喂……你干什么啊。”玛丽安察觉到贝尔的用意,有些无奈地说。
“机会难得,而且你还能帮我把这累赘清理一下……”贝尔将圣水瓶子扔了一地,干脆拉着玛丽安原地坐了下来。
龙攫爪虽然有效,但实在太臃肿,而且也很容易被当成怪物,在现在这无法主动回收的情况下用玛丽安的掠夺能力吞掉最合适不过了。
反正有必要的话,贝尔有信心通过猛喝女神的祝福再长回来,利用这个机会研究一下怎么收放这玩意才是正经。
“姐姐,这就是咱们的表亲?”是卡沃,脸上满是无所谓的坚忍男孩,正满脸不爽的站在玛丽安背后。
随即被已经缩水了不少的龙攫爪一把握住脑袋:“乖,卡沃,去匀一点皮毛来铺出我的位置,记得要把从你姐姐那边拿的放上面。”
龙攫爪放开,卡沃切了一声撇了撇嘴,拉上了帘子。
“你又吓唬人。”玛丽安露出一个笑容。
贝尔轻巧的避而不答:“玛丽安,你知道嘛,你现在吸收到的力量大约相当于几万人的生命了。”
“真的吗?”
“真的。这意味着你可以身体健康百病不生,抵抗许多魔法伤害,可以在战斗中被乱刀砍得破破烂烂而不失去战斗力,最重要的是,活近千年。”
“嗯,我想知道你能不能活这么多年。”玛丽安的眼睛眯起来,她可以感觉到贝尔的生命顺着自己按在他脖子上的手源源不断的流入她的身体,就好像在将一切托付给她。龙血沸腾起来在身体中流动的陌生感觉让玛丽安的声音不自觉有所改变。
“那当然。”
贝尔笑着,高高扬起头来。
“你以为我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