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翎急使哭着退出宫殿,文帝心情沉重,这时突然想起了力主反击匈奴的申屠嘉,便唤赵同命人连夜传申屠嘉前来觐见。
申屠嘉被深夜召见,便已猜的几分,他的夫人服侍他穿衣时曾试探性的问了问情况,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毕竟在皇帝身边当差,伴君如伴虎,申屠嘉安慰了夫人几句,又吩咐了下人,到周府请了周亚夫过来,周亚夫本是已故丞相周勃之子,饱读兵书,又受到其父周勃的教诲,曾多次亲临战场指挥作战,极善用兵,申屠嘉早就对周亚夫另眼相看,多次想举荐他,但文帝善文治,不善武功,周亚夫也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只任了河内郡守,是个闲官,这次匈奴之祸,正是用兵之时,申屠嘉便将其召回,准备再次举荐。
一切准备停当,周亚夫也跟着御史大夫府的下人过来了,申屠嘉与周亚夫一道跟随了宫人入宫觐见。
一路车马,从未央宫东门进去,周亚夫一言不发。太监赵同已经在那里等候,换了车一路转入后宫,皇后的行宫里,申屠嘉便糊涂了,撩开车窗问道:“赵公公,陛下到底在哪儿?”赵同道:“大人,陛下在皇后那,已经等了半天了。”申屠嘉心里没底,皇帝从来没有在后宫召见过大臣,便又问道:“赵公公,陛下深夜召见我所为何事啊?”太监赵同道:“哎哟,大人,我只是一个太监,只知道伺候好陛下的生活起居,国家大事可不敢听、不敢看、更不敢问啊。”申屠嘉没好气的说道:“公公可真是明白人哪。”车马走的很慢,几乎是没有发出什么响声,巡逻的御林军走过车前,看到赵同公公在车前,便也没敢多问,直接放行。入了后宫,当差的宫人只是行礼,不多说话,申屠嘉想到皇后德才兼备、温良娴舒,但也不失威严,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连宫人也都举止大度,谨言慎行。正想着,进去请示的太监已经碎步出来了,说陛下请申屠大夫进去,申屠嘉便先一步进了宫门,周亚夫没敢进去,在门外候着。
汉文帝想着这几日兵情紧张,申屠嘉却悄无声息,甚至告了病假不上朝,这让文帝心里不太舒服,便愠怒道:“免礼平身吧,申屠大夫,你看看,看看,匈奴都快打到朕跟前来了。申屠大夫,你这几日在干什么呢?”申屠嘉仔细读了读战报,看到匈奴先锋已经兵临城下了,雍县看来朝不保夕了,道:“陛下,臣这几日在家中思虑战事。”
文帝故意刁难,问道:“哦,那你可有御敌之策?”
申屠嘉虽然曾跟随高祖皇帝驰骋疆场,勇猛过人,但将兵御敌却智谋不足,所以他才想让周亚夫转嫁矛盾,便说道:“陛下,臣智浅,无退兵之策,但臣想举荐一个人。”汉文帝问道:“何人?”
申屠嘉道:“已故丞相周勃之子周亚夫。”
汉文帝这才缓和了下来,口气也温和了许多,道:“朕记得此人,你举荐过多次,朝廷现在正在用人之际,但也一定要用可用之人,周亚夫现在身居何职?”
申屠嘉道:“现任河内郡守。周亚夫饱读兵书,善于用兵,如今战事吃紧,臣已将他调入长安听候差遣,他现在就在宫门外候着,陛下何不听听他的意见。”
汉文帝道:“朕倒是了解过,周亚夫生性贤良,继承了其父亲周勃的文韬武略,是个可用之才,传周亚夫来见朕。”
太监赵同道:“传周亚夫觐见。”周亚夫未进来之前,汉文帝想先听听申屠嘉的看法,问道:“你可知雍县的守将是谁?”申屠嘉道:“娄晋,此人是前朝名将娄起的次子。”汉文帝道:“你可知道此人如何?”娄晋曾是申屠嘉的部下,申屠嘉自然对他再熟悉不过了,道:“此人性情刚烈,宁折不弯,七年前匈奴进犯北城,他带兵参战,一人一骑冲进敌营,斩敌首级十二,如入无人之境。”汉文帝道:“匈奴斥候带兵两万余人,且都是精兵,你以为娄晋他能守多久?”申屠嘉拿捏不准皇帝的意思,便道:“这......臣不敢断言。雍县地势平坦,无可依托的自然屏障,只有一条雍河可做屏障,怕是难以抵挡重兵强攻,战报上说匈奴斥候兰氏的先锋有两万余人,而守城将士不过五千。怕......”汉文帝问道:“十天能守住吗?”申屠嘉摇摇头,道:“这......”汉文帝又问:“五天?”正当申屠嘉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周亚夫走了进来,向皇帝行礼。
周亚夫道:“臣周亚夫参见陛下。”汉文帝转身看去,周亚夫身长体健,容貌伟岸,英气十足,开口声如洪钟,一脸的大胡子颇有其父周勃的神韵,惊喜道:“快平身。”
周亚夫道:“谢陛下。”
汉文帝道:“周亚夫,听申屠大夫说你深得令尊周勃的经略,对于近日的匈奴之祸,你可有御敌之策?”其实早在战报传至河内之时,周亚夫就一直在思考抵御匈奴之策,他本是武将出身,自幼只对兵法感兴趣,可惜时运不济,一直没有机会施展抱负,这次皇帝问计,可算是有机会展现才华了。
周亚夫欣喜道:“陛下,臣这些时日夜不能寐,每日都在思考如何御敌,思虑再三,算是有些劳绩吧。”
汉文帝道:“你说吧,朕愿闻其详,对了,你先看看战报,雍县如何救?”周亚夫接过战报走马观花浏览了一遍,道:“陛下,臣以为,雍县不必救。”汉文帝不解其意,道:“哦?,朕眼看着丢了雍县,让匈奴直入长安吗?”周亚夫赶紧解释道:“不不不,陛下请听臣说完,虽然此次匈奴的先锋来势汹汹,但老上单于的主力此时还在彭阳。我们派信使通知雍县都尉娄晋,让他死守不出。拖住匈奴的先锋,让陇西将军周灶带领本部兵马,以及新募集的三万余人去救彭阳。张相如大将军带两万人为接应,使匈奴大军过不了彭阳,而与先锋军首尾不能接应。”
汉文帝被说糊里糊涂的,道:“你把朕都说乱了,拿地图来。”赵同取来了地图,文帝直接放到地上铺开,席地而坐,申屠嘉和周亚夫也跟着席地而坐。周亚夫向文帝指了这几座城池的位置,道:“陛下您看,彭阳在这里,雍县是长安的屏障,不能丢。须使卢卿,魏遫二将军直接从北营出发,攻打雍县的匈奴先锋,命守卫京师的周谷、张武做好战斗准备。若雍县守住了,卢卿、魏遫两位将军到达雍县后与娄晋里应外合,则匈奴的先锋军便成了强弩之末,不足挂齿。如匈奴已经破了雍县,必会奔长安杀来,即命周谷、张武二将军北上拦截他们,再与卢卿、魏遫二将军前后夹击,匈奴先锋军寡不敌众、必败无疑。老上单于在彭阳闻斥候兰氏兵败,必要救援,再由卢卿将军,魏遫将军北上援助周灶、张相如二将军。诸位将军的本部人马外加新募得得十五万新军,总共二十万人马,匈奴的主力也不过十二万,减去消耗的两三万人已不足十万,末将以为,不出一月,匈奴兵必被我军赶出大汉疆土。”
汉文帝大喜,道:“周亚夫的智谋不亚于令尊周勃,朕悬着的这颗心,终于放下了。赵同,将朕的佩剑,赐予周亚夫。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哪,周亚夫果然名不虚传,朕要重用你。擢升你为关中太守,驻军细柳营,守卫京城。”
周亚夫行礼道:“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