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晖道：“眼前的世道，从文不如习武。”
王一仇称是，见皇甫晖有意向段思英问话，怕惹来段思英不快，看天色已晚便吩咐置宴，趁段思英他顾，冲皇甫晖摆了摆手。
皇甫晖会意，又道：“大哥从淮河过来，可见到了刘四弟？”王一仇点点头，将如何与刘彦贞相遇简短说了，叹道：“如今沂州海州军出自刘四弟帐下，咱们兄弟总不会在战场聚一回吧？”皇甫晖笑道：“当年刘大叔不肯从军，后来却成了大将军，可见这世事无常。不过大哥也不用担忧，刘四弟好财，沂州的金银分给他一点，海州军就回去了！”
王一仇奇道：“是刘四弟应你的么？”
皇甫晖笑了两声道：“这倒不是。大哥兴许不知，早先刘四弟当的是屯田员外郎，管的是百姓田地，他刚接管楚、海二州就借疏通护城河之名把楚州百姓水田里的水全放进护城河，他又催缴田赋，逼得百姓把地都贱卖给他，他再将水灌回去，轻而易举得了万顷良田，只这一项每年便进账无数。”
王一仇皱眉道：“如此说来，我先前买的都是刘四弟的粮食了。”
皇甫晖道：“刘四弟结交朝中权贵一向出手豪阔，人人都称他能用兵治民，乃是李唐北面长城。不过时候久了他也怕罢镇回朝少了来钱处，问到我，我就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假传晋兵侵境、边民生事之类的消息，令唐主以为此地离不了他。此次海州兵入晋，原是那常知及用来壮胆，送了大礼求到刘四弟门上，正好刘四弟想闹出点动静，所以两人才搅合在一起。如今安审琦已带兵前来，虽然说麻杆打狼两头怕，可谁也保不齐真闹成两国开战。依我说，咱们出点钱，冲着你我的交情，动静也有了，两下也都好看，他面子里子不缺，自然就坡下驴叫海州军回去了。”
王一仇若有所思，道：“要给他多少？为兄这里恐怕不够，要回石泉再取。”皇甫晖笑道：“君子好财取之有道，傅敏不是有钱么，用他的就是了，哪要大哥费什么周章！”王一仇见皇甫晖一番思虑竟和自己不谋而合，他先前还有点强作镇定，眼下已尽是心安，笑道：“你如今说话可比以前强多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也有心看书了？”
皇甫晖道：“我哪有那个心思？只不过想到自己识字不多，万不能让旁人也来学我，就由府衙出资在密州开了几间学堂，没事就去听先生教那群孩子，结果孩子们没学会，我倒记住了。”王、段听他如此义举，一边笑一边都翘拇指赞叹。
不多时，廖空赶到。王一仇请他入座，等与皇甫晖相互引见了，问道：“那人是谁？”都知道指的是在城下救了傅敏之人，廖空道：“模样没看到，倒是见他进了旱寨，还有武约出来接应，必是常知及手下。”
段思英道：“这可怪了，常知及如何会救傅敏？”廖空道：“只要傅敏管着沂州，这赈灾就不能由着你们，灾民还要靠他，不救才怪了。”王一仇道：“只怕以后也由不得他了。”廖空瞧了一眼皇甫晖，向王一仇道：“你有什么主意？”皇甫晖道：“计将安出。”王一仇与段思英都笑，廖空瞅瞅三人，有些莫名其妙。
王一仇止住笑，道：“皇帝派来一位安大人，我见了他才好主张。师兄，你让那管家把傅敏的恶行都写在纸上，看紧了他，说不准有用。”廖空答应了，想说什么瞅瞅桌上的饭食也就没提，等到几人奉茶，才道：“我在路上捡了一具尸首，衣裳似乎见过，就带来让你们认一认。”
三人跟着去看了，王一仇瞧清面目，沉声道：“是吴兄弟，这几天派去盯梢的。”剥去衣衫，上下检视不见有伤。段思英眼尖，看清背上淡淡的一个掌印，泥污或遮或衬，痕迹也若有若无极易混淆。
王一仇稍加思索，道：“这是越州贺家阴手。”廖空奇道：“你认得？”王一仇道：“昔日我见‘弱不禁风’靳瑞使过。想必是功力不同又或者男女有别，所以一时间没认出来。”段思英道：“靳瑞的名头我也听过，都说她出自狂客贺群门下，多年来已经没了踪迹。”王一仇接着道：“贺家阴手与鬼教鬼手使出来模样毫无二致结果却泾渭分明，当初贺群专上名山与鬼教教主金严较量，两人不相上下，从此两种掌法一东一西并称双绝。孔方曾在我那里喝醉了哭诉鬼功失传，所以我断定吴兄弟所中非阴手莫属。淮河三当家就姓贺，十有八九是此人所为。”廖空道：“常知及算盘打得不错，让你跟傅敏争斗，还不让傅敏死，他好在一边坐收渔利。”王一仇冷着脸，半天没有说话。
隔了一天，兖州节度使安审琦带兵来到，皇甫晖领着王一仇前去拜见。皇甫晖先请离职之罪，安审琦一笑置之，三人谙熟军旅又年岁相当，寥寥几句都觉得性情相投。皇甫晖提到安审琦骑**湛，又赞王一仇枪法了得，安审琦来了兴趣，非要跟王一仇较量。王一仇逊让不成只得让人取枪，安审琦拿弓在百步开外放箭，王一仇轻轻几式将羽箭拨落。安审琦不以为杵反而大喜，摆酒设宴。第二日，又让皇甫晖领着回访，
王一仇叫上段思英、廖空相陪，正推杯换盏，王琼与度从谠推推搡搡闯了进来。王一仇叫住度从谠，向王琼道：“王兄弟，兖州之事查得如何？”安审琦听说兖州二字，分外留意。
王琼道：“那万千斤的底细已有些眉目，说是徐州人氏，原在微山湖落草，自称李万氏。”王一仇摇头道：“如此尚不足以应对，还要兄弟再辛苦一番，务要打听详尽了。”王琼冷笑道：“兄弟们不怕辛苦，怕的是遭人暗算，白送了性命。”王一仇道：“王兄弟何出此言？”王琼道：“听说吴兄弟让人杀了，在下回来想问问是何人所为。”王一仇瞥了一眼安审琦，冲王琼挥手道：“此事我已有安排，你先下去吧！”王琼哼了一声，道：“兄弟们本来在郓州好好地待着，听了王大哥的话想在兖州立功，却被沂州官府莫名杀了，王琼若不能给兄弟们交代，以后可没法在黄河立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