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英听他语中隐有遮掩，也不细究，道：“那段时日兄弟也在洛阳。当初我跟着三弟到皓月山庄去瞧灯会，可没过两天，三弟忽然没了踪影。若知道他去救人，我也定然跟了过去。”他瞧了一眼樊丽梅，才道：“中和节龙抬头那日，山庄突然遭火，毁于一旦，众人都散了，我左右无事就去了洛阳，思慕京城繁华淹留许久。没想到居然就起了乱兵，更没想到居然遇到大哥跟三弟。想必就是大哥已经见过了李嗣源。”
王一仇点点头道：“黎二侠与李嗣源是旧相识，他来找三弟，就带了一起去见李嗣源。三弟听我说起过往，引我到李嗣源帐下，得李嗣源允诺。为兄自幼重文轻武，名头虽响手底的功夫却差，又耻于依附旁人，到底辜负了三弟一番好意。那天，三弟不是笑我不足以立身保命么？”
段思英笑道：“我还道三弟喝醉了，这么说来，三弟是想让大哥在李嗣源军中立一番功业。”樊丽梅道：“若是王大哥从了军，今日定也是个威震一方的将军了。”
王一仇摇摇头道：“我是恼恨兵祸，早绝了从军之念，倒不是因为别的。”樊、段并未多想，王一仇犹豫片刻道：“那天我在李嗣源帐下又见到了高行周……”
段思英听他两次提到高行周，问道：“高行周是何人？”
王一仇说：“高行周就是白马银枪高思继之子。高思继与其兄弟亡于幽州刘家，后来不知怎么就传成高思继在梁晋大战时死在我父回马枪下。按说高行周亲历此事，知道是非曲直，他反而受了挑拨，非要我承认高家枪胜过王家枪，我那时枪法未成，只得忍了这口气。”他声调不疾不缓，神色也是平静，可眼中还是闪过一道怒意，略停才道：“昔日河北名枪最多，有罗家、夏家、元家、高家。罗家早已没落；元行钦殁后，元家也无出众人物；夏鲁奇生擒我父，身后二子籍籍无名，听说麟州火山寨杨信是其真传，不知真假；如今只余一个高家，加上蜀中赵家、姜家，可谓屈指可数。那潘扆自言与名枪较技，想必其中就有高行周，如此也好，省得我还要寻高行周，再论两家枪法优劣高下了。”轻轻一笑，眉间一股倨傲，终于舒了一口气，接着道：“那****见过高行周，想必是脸色难看让三弟瞧在眼里，我给他说明原委，后来……”他扫了一眼樊丽梅又看着段思英道：“后来，三弟不是托你带给我一封信么？”
段思英点头应了一声，却见王一仇笑得怪异，问道：“这信可有不妥？当时三弟给我时，只说让我急忙送来。”
王一仇起身进屋不久便回，手里拿了一片纸，递给段思英。樊丽梅也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道：“此心诀莫与二哥，儒佛不通，习则有害。”纸质泛黄，显然有些年月。
段思英道：“难怪三弟曾问我指法源处。他将信交与我时，叮嘱我不能看，我还寻思将我瞧得小了，原来有这个缘故。”
王一仇道：“为兄修习这心诀多年，颇有受益。后来听说三弟练成了《灵兰秘典》里的功夫，我越发觉得这心诀是从秘典而来，断不是圣手门或者昆仑派传下。”
两人同王一仇交往多年，没想到王一仇曾受义弟这件好处，隐瞒至今，多半是方才耿于怀一番言语才让他有所吐露，不过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有些好奇。段思英道：“这心诀可有名字？”王一仇道：“叫阴阳离合大法。”樊丽梅道：“圣手门没这心诀，昆仑派也没听说。定然是秘典里的功夫。”
段思英想起“儒宗自此不佩剑”那句话，道：“原来这秘典是儒宗之物。我没听三弟说过秘典上的功夫，可三弟使出来的时候确实让认大开眼界。一个回合就将苗寨五毒悉数击败。樊姑娘也看到了吧？只是三弟何时练成的？先前在山庄，他可连耿兄都不是对手！”
樊丽梅说道：“秦师兄跟着黎二侠将叶四侠安置妥帖不久，山庄被毁的消息就传到了。秦师兄便……便去了衣冠冢。他在冢外和鬼教几****帅交手也是一合而胜。秦师兄说，他使的就是秘典里的功夫。”
段思英先点头道：“原来如此！”又疑道：“我在山庄只见到鬼教黑白无常，难道还有旁人？”
樊丽梅道：“有的，除了黑白无常还有鱼鳃、黄蜂两****帅。当初中原四侠带领群雄上丰都山剿灭鬼教，无常趁乱不知去向，鱼鳃、黄蜂二帅也始终不见人影。过了那么些年，四人才又现身。”
王一仇想起头天樊丽梅所说报仇的话，道：“我听说黑无常梅若素乃是三弟的姨娘，三弟是如何发落的？”樊丽梅道：“秦师兄见到韦大侠重伤不治，抬手杀了黄蜂鱼鳃二人，那白无常秋然因为黑无常求情，秦师兄才没杀他，只是废去了武功，让黑无常带走了。”
段思英道：“前几日，我在客栈听说《灵兰秘典》本来是在鬼教，可如何又到了衣冠冢内？”
樊丽梅道：“鱼鳃倒是提到此节。当初他与黄蜂奉命看守秘典，群雄上山时，原在鬼教做客的黄少观夫妇就趁机偷去了秘典。此后，黄少观夫妇便深居衣冠冢，离群索居，可不久黄夫人练功走火入魔以致身亡，黄少观又遣散弟子。在山庄他与秦三侠动武，武功不进反退还有内伤，让黑白无常瞧出了破绽，秋然问了苗寨五毒，虽不能十分确信，多少认定就是黄氏所为，是以来到衣冠冢。秦师兄从冢内出来，练成了秘典里的功夫，也证实了两人的话。”
王、段二人缓缓点头，段思英又道：“樊姑娘，方才令表哥提到鬼教孔方，不知是想探听什么消息。”
听话听音，樊丽梅笑道：“段大哥放心，表哥想问的只是关涉山庄之事。昔日在衣冠冢里，《灵兰秘典》就在那放着，他瞧也不瞧。”
段思英脸色一红，强笑了两下。王一仇道：“左总管只怕要晚些回来。咱们去前头看看，别有人闹出什么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