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契丹——屠戳
草原的夜美得让人目眩,星辰璀璨,一眨一眨地望着下面的世界。
定更天,处处篝火,与星空交相辉映。
三更天,营火熄灭尽半,还有人声。
丑时,万籁俱寂,只有虫鸣与草原的风声。
“嗤!”一道红色的光冲天划过,虽没有流星雨那样绚丽,却也同样夺人心魄。
两万人的军队有如潮水般从四面冲向沉睡中的契丹部落。虽然部落有侍卫值守,但这突然的袭击不是一千多侍卫能解决的。他们便成了第一拨死去的人,虽已拔刀在手,却被冲上前的突厥兵一刀砍掉头颅。身手好的虽然招架了一两招,怎奈敌人众多,刀刚刚架起,黑暗中却突然伸出四五把刀分别砍进自己的头,胸,腹……人只有四分五裂的倒地,瞪着血眼看着白天还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入侵者。
这批战士被戳尽后,便是穹庐里睡觉的人。
四处传着突厥将领的声音:“杀啊,杀掉男人,女人和钱粮都是你们的!”
突厥人杀的很棒,手起刀落绝不心软,这是两个草原的霸主为争夺生存的资源而战!
汉人不多也就四五个,但他们才是这场偷袭的主谋,此刻却只站在外围听着,看着。
听着突厥人的喊杀声,契丹男人的怒骂声,女人的哭喊声,孩子的悲泣声,还有刀刃入肉的“噗”声。
看着黑暗中被砍飞的断臂,头颅在地上被人踢来踢去,大腿被劈开扔进火堆,半截身子在绿茵上抽搐……都是谁的?早就分不出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是契丹人的!
终于有人发现他们这些人的存在,是那些侥幸逃出的契丹人。他们拎着刀边跑边砍,杀着阻挡他们前行的一切。
阿春与李祥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昏暗中刀光剑影,又是一片血肉横飞。但即使是这样,依旧有人逃了出来,继续冲向前方。
现在该轮到郑器了,他曾经想过自己要不要参与进来,但一想到契丹人便是几百年后大宋的敌人,屠杀了多少汉人,他便有了杀的想法。再加上白天他又看到那些任人欺凌的妇孺,这更加深了他的愤怒,他拎起长刀冲向前,与向自己砍过来的契丹人杀在一起。
天光太暗了,郑器看不清楚只能感觉,感觉到一闪而逝的刀光袭向自己,他一矮身,手中的刀递出,“噗”地刺进血肉,温热的血一下扑到他的脸上,他来不及多想,刀快速拔出。用手抹了抹在自己脸上慢慢流淌的血,他已感觉到又有弯刀向他袭来,便继续挥着长刀攻击。
东方已泛出鱼肚白,黑烟在部落中缭乱地四窜。声音已经小了许多,但还有反抗的声音,还有杀的声音。
当红日东升时,杀声终于停止了。一身血袍的胜利者提着刀站在那里,有突厥人,有隋人,有郑器。
暗夜中不觉得什么,只管杀,现在看到了一切,郑器的眼睛里流露着些许震惊。这里早已是血红一片,人体的各各部分铺在草地上,而自己的脚正踩在一团肠子上。
他忙退开两步,定了定神看向站立一旁的李建成和韦云起。
韦云起无事似的看着跑过来的侍卫,问道:“战况如何?”
“回将军,战马五千一匹未少,未分配的粮草过万担,其他物资数千,另有男女老少四万余战俘,请将军示下。”
“大贺吉阳呢?”韦云起问。
“被捆在那里。”
韦云起嘴角一撇,“带上来!”
不一会儿五花大绑的大贺吉阳被推搡地带到韦云起面前。他不认识韦云起,却认识立于身后的李建成郑器还有李祥,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郑器听不懂他在骂什么,只见韦云起沉下了脸,突然一拳挥出,狠狠打在对方的下巴上,对方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韦云起已拔出刀来,大吼出声:“犯我境者,其远必诛!”话音一落,他长臂一挥,刀快速且准确的砍在大贺吉阳的脖颈上,一刀将之砍断,头颅咕噜噜在草地上翻滚几下才停住。
“扑通”一声,大贺吉阳的身体倒地。
看着那些突厥人震惊的目光,郑器明白韦云起是在杀一儆佰,今日契丹犯我,我杀,明日别人犯我,照样杀之!
“马匹不许动,粮草和物资各分一半,”韦云起边收刀,边看向正望着这里的突厥将领,道:“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一半的女人属于你们了。”
“哦……”一阵郑器听不懂的语言,但他知道那是突厥人的欢呼。跟着韦云起又大声吩咐道:“男人,不分老幼——杀!”
郑器听得一惊,他看向韦云起,但见他喜怒无形的脸依旧看不出什么,只那双眼睛,带着噬血的狂热,有如地狱界吃人的恶魔降临人间。
女人的尖叫声更加凄烈,婴孩儿的啼哭声也大得吓人。隔着凌乱地破穹庐,郑器看不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但他想也想得到,就在这时婴儿的哭声突然断掉,四下一片死寂,紧跟着便是女人发出的近乎于崩溃地嘶叫声。郑器再也无法忍受,他不理会旁人,纵身跑向战俘这边。
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被扔在地上,再近一些郑器看到那孩子的心口正沽沽地冒着血。婴儿的血能有多少?只流了一会儿便再也不流了。
这些血是哪的?郑器的目光对上一个女人的目光。那目光有忿恨,有不甘,有痛苦,她已经死了,一把刀钉在她的胸口上。
更多的女人发出了悲鸣,更多的孩子在啼哭。突厥人正从她们的手中夺着男孩,实在夺不过的便一刀劈下,才不管倒地的女人是死是活。
郑器的指尖都在发抖,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愤怒过,他真想去杀掉这些正在做坏事的男人,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一切。
这便是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都无法避免的屠杀吧?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多么浅显的道理,但当屠戳摆在眼前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
“郑器,你跑到这做什么?”韦云起冷冷地声音传来。
郑器抬头,这才看到韦云起李建成他们也跟着自己过来。
郑器忍了又忍,尽量用和平的语气,问道:“孩子无辜,可以不杀吗?”而同样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李建成听到这句,竟然也带着期望的目光看向韦云起。
韦云起冷“哼”一声,道:“无辜?十年二十年后他们来杀汉人报仇的时候,你们就不会认为无辜了。”
李建成刚要说话,韦云起立刻道:“世子,他们偷击隋境,大隋子民的儿郎也已尽数被他们杀死了。二千儿郎啊!陛下说过,要让这些契丹人付出十倍的代价。”
竟然是杨广下的令,谁也不会再说什么了。郑器突然觉得好累,他是特种兵,保家卫国是己任,他也听过古人斩草除根的手段,今日所见颠覆了他一直认为的“男子长过马鞭者杀!”的理论。
面对眼前的屠杀,他无能为力,这些本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明明只是来找雪颜石的!
“世子,韦将军,”郑器抱拳道:“郑某多谢你们一路照顾,还有事,郑某便不与诸位一起了。”
李建成急道:“你这是何意?”他走上前看着郑器道:“你要走?”
“嗯,郑某还有要事。”
“郑器,你没有上过战场吗?战场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李建成问道,虽然他也是第一次面对,但他无法阻止韦云起。
“我可以杀敌,但不会杀降,尤其是还抱在怀里的孩子!”郑器冷冷道。
“你……”李建成想了想,终叹了口气,道:“令姐在我府上,你大可放心,建成一定照顾好她。”
提到郑雀,郑器瞥了眼李建成,但见他眼中是满满的真诚,并无威胁之意,便道:“多谢,我会马上带她离开。”
他抱了抱拳,没有看向韦云起,自己转身向远处的马匹走去。被抓住的隋妇都已被放了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追上郑器,李建成一看是昨日救下的少女。
少女追上郑器,道:“恩人去哪里?”
郑器看了看她,边走边道:“不知道。”
“那恩人带上清雪吧?清雪没有亲人了,以后便给恩人做奴做婢……”
郑器停下,截住少女的话道:“清雪,我要去哪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带着你?”
清雪摇了摇头,尚显稚嫩的脸上却是无比坚定的表情。“恩人去哪清雪去哪,除非清雪死了。”
郑器还想说什么,但又想还是远离此地再说,便点点头,道:“那你先跟着吧。”
清雪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跟着郑器走向群马。郑器原想问她是否会骑马,却见清雪已经麻利地上了一匹枣红马,就等着自己了。
郑器道:“跟着我,驾!”双腿一夹马肚,马儿跑了起来。
他却不知已有一支箭对准他。
韦云起在他上马的刹那便从侍卫手中取过弓箭,现在不论是距离还是郑器的坐姿,都是最佳的射击方位。
箭,对准郑器,呼之欲出,出必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