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帝王(下)
那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为之肃然。
帝王陵就是这样的威严吗?
这是华夏最为翘楚的皇帝,千古为之传诵。
只是,怎么会这样?
偷窥的郑器看着石碑前跪坐在那里的老者,花白的头发,满面的褶皱,脸上还有未及擦拭的泪痕。
风吹过,乱着花发,吹皱衣衫,这个老态毕现的长者竟然是自己心中最崇拜的帝王?好吧,能让他这样的也只有他爹李渊了,就算自己不精通历史,也知道李渊早就已经死了,这千古一帝到底在干啥子?
在郑器的印象中,李世民绝对是硬汉中的硬汉,狠者中的狠者,简直就是胸有大志的男儿的楷模,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样?
不会错了吧?郑器缩回头,看向正在犯傻的郑雀,低声道:“你没搞错?李世民?不是李治?”
“不会……不会错!”郑雀想了想很肯定的道,“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你的孙儿李泰,险些成了我。’不是李世民是谁?”
郑器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见郑雀猛然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头上,跳起来大叫道:“蜘蛛,蜘蛛!”
郑器翻翻白眼,我的亲姐啊,这下可是完了,彻底交代在这里了。果然前面的声音响起。
“谁在那里?出来!”
用手将头上的蜘蛛弹下,免得郑雀再叫唤,郑器就要出去,郑雀却用手一拦,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自己则走了出去。
知道站在那里的是李世民,郑雀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穿了二次,也见了几个人,哪怕是面对杨广,她都毫无惧意。而现在,面对千古一帝,她真的,怕!
“你是何人?怎么得以进入帝陵?抬起头来!”李世民的声音里再也没有方才的虚弱,不怒而威。
“我……”郑雀本想说参见陛下,可惜她早已慌得什么都做不了,虽然她一直在心里鼓气,一直在说:不要怕!不要怕!但一想到前面的这个帝王是李世民,她真的很慌。
“抬起头来!”李世民声音再次响起。
郑雀无奈,只好慢慢抬头,四目相对,却都是一怔,郑雀更是皱了皱眉头。
奇怪,怎么会这样?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为何有这种感觉?面前的人竟然让她产生一种恨!刻骨铭心的恨!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前世宿敌?他前世害自己了?怎么自己恨不得上去咬他?
……到底怎么了?怎么回事?郑雀你疯了不成?郑雀心内暗自挣扎,正纠结着。而李世民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目光依旧紧盯着她。
那目光有热烈、有惊奇、有矛盾亦有彷徨。郑雀很是诧异,她竟然看得懂那目光,就像老友般能彼此读出目中的含义。也正如此,她才更加害怕,对方的目光让她汗毛倒竖,她险些就跪下请罪了,偏偏这时李世民说话了。
“为什么?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进来的?”李世民的话中透着无比的惊讶,“你竟然……为什么……还是这样?”
“……”郑雀眨眨眼睛,这语无轮次的话明显让她有些糊涂。而且李世民对她这样讲话,她不明所以。
“你不是一直住在长乐门吗?怎么出来了?”李世民问道。
“我?你……”郑雀现在可以肯定李世民认错人了,只是她刚要告诉李世民,李世民便接着对她道:
“我们多少年未见了,你竟然还是老样子啊!”
“那个,陛……陛下,我想,你认……”想再次提醒,却被再次打断。
“陛下?你终于肯叫我陛下了?呵呵!”李世民仰天笑了两声,接着道:“阿兄,大哥,你听到没?她终于肯叫我陛下了。”
阿兄?大哥?李建成?郑雀脑中立刻现出数版李建成的模样,心道李世民把自己当成谁了?
“你过来,陪朕聊聊天。”李世民吩咐道。
郑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摇头道:“陛……陛下,你认错人了。”
“我们都老了,你怎么没有老呢?”李世民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望着她,喃喃地道:“你从来都不出来,父亲驾崩你没有,观音婢去了你也没有,去年我为大哥恢复太子身份,你依旧没有出来,别说是谢恩,我圣旨到了长乐门,你连个面都不露,你今日,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呢?”
郑雀除了翻白眼,真心没有别的办法了。眼前的帝王只自顾自说着,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说话,看那样子他好像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已。
确实对比刚才对着这高高的石碑又哭又说,有一个人听着确实比较好。既然你愿说就说吧,说累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郑雀已经不知道李世民在说什么了,她倒是想起刚刚在石碑后听到的……
“父亲,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可还好?”
刚刚醒过来的郑雀听到有人在讲话,她立刻探头出去看看情况,却见一片荒莽中立于一人。她并不是想偷听别人说话,但郑器没有醒,面对一个身着黄袍的人,自己还是先静静的在这里等候为好。
“父亲,你的长孙承乾,谋反!没有流血。你的仲孙李泰,谋反!没有流血!”①
啊!他是李世民!!!知道他是李世民的郑雀与郑器一样兴奋,更加用心地听下去。
“父亲,你告诉我,为何会这样?我有错吗?我的疼爱有错吗?为什么你的孙儿李泰险些成了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为历史盲的郑雀只知道李承乾和李泰的名字而已,对于其他的事她是半点也不知。不过李世民既然说李泰险些成了他,难道李泰也有玄武门兵变?怎么没听说呢?有时间翻翻唐书看看。
“父亲!……呜……”李世民哭了!在这个空旷的荒野中,男人的哭声竟然有夜狼独叫的感觉。
郑雀不禁摇了摇头,这帝王的哭声让她也有心痛的感觉,油然而生出一种怜惜又无奈的痛。怎么回事?明明跟自己毛关系也没有!郑雀暗笑自己为古人担忧。
“父亲,二郎终于明白你当年……有多痛!父亲,我又梦到……大哥和元吉了,……父亲……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对承乾和泰儿啊!……”
“……你怎么不说话?……朕同你讲话,你听到没有?”明显不悦的威严之音将郑雀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你说什么?”郑雀问道。
“这么多年你对朕和皇后不理不睬,你那几个女儿皇后也未有亏待,齐王……巢剌王妃都早已和朕合解,那些原东宫的谋臣武将也一样,早已对朕誓忠,成为我大唐的肱骨之臣,只有你!”李世民突然用手一指郑雀,郑雀吓得一怔,李世民接着道:“只有你,还有你那弟弟,反抗着朕!”
这都是啥子跟啥子啊!听这话像是在说李建成的婆娘吧?那婆娘一直在宫里没死?还有个弟儿?啊个皇帝老儿要有病,给不会砍人啊?看着有些激动的李世民,郑雀往后退了两步,已经为开始逃跑做好准备。
“说,他在哪?他有没有找过你?”帝王一步步走向郑雀,郑雀一步步后退。“他带走的孩儿在哪?”
“我……我不知道。”
“郑器在哪?”突然说出的四字,有如晴天霹雷震着郑雀的大脑。郑器?这个帝王说的是郑器?
与此同时,石碑后突然传出了声音,碑前的二人同时变色。
“什么人,出来!”李世民的口气又重了许多,再也没有了最开始的虚弱之态!
碑后的郑器扬了扬眉,只好走了出去。谁让自己手欠,非要打开看看姐姐往包里都放了什么。边听边看的结果就是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手一抖,手电筒掉在地上。
同样是四目相对,郑雀却发现李世民的目光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先是震惊,再然后便是空白,现在是——杀意!
为什么?明明不相识的,差一千多年,根本不可能认识!
郑器也觉得好奇怪,他原本认为自己得以看到最崇拜的帝王该是多激动和兴奋。可事实是没有兴奋,激动?有,却不是心中所想像的那样,而是……是什么?郑器也搞不明白。他同样也搞不明白的,是李世民见到他之后的样子。
杀气腾腾!
郑器盯着李世民,他看到李世民的眼角都在抽搐,那是一种强烈的恨意,好像要杀之而后快!为什么?明明刚刚见面!
认错人了?可记得刚刚李世民清清楚楚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郑器,果然是你,你竟然也还是老样子!”李世民的声音出奇的冷静,跟刚才与郑雀的对话大不相同。
郑器挑了挑眉,道:“你我认识?”
“哼!”李世民冷笑一声,道:“怎么?以为装糊涂朕就不会杀你?那孩子呢?”
“什么孩子?”郑器实在搞不懂。
李世民又冷笑几声,却突然抽出胯间宝剑,直指郑器,道:“既然你不愿讲,那你便留下慢慢讲吧!”
话说完,凌厉地剑风便扫向郑器,郑器避开,跟着他的又是如影随形的“刷、刷、刷”三剑。郑器只好飞起一脚,李世民侧身闭开,他才得以离开剑身。
“十数年不见,你的功夫怎么退了?”李世民道。
“你是帝王,我不想伤你。”郑器冷冷道。其实他的心内在苦苦的“挣扎”,这都是啥跟啥啊,格老子哩!看这样子不能善了啊,瞧准机会溜之吧!
“哼!放马过来,看看你是否伤得了朕。”李世民提着剑又刺向郑器。此时的郑器已经来到郑雀身边,他突然抬起右臂往前一扔,大叫道:“看暗器!”
李世民忙转身避开,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而郑器已经拉着郑雀跑了。
“来人,抓刺客!”帝王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甚是醒目,原本在远处待命等候的卫兵听到声音全部冲了过来。
不过这回郑器学聪明了,直接将郑雀拉到一个石像后面,道:“我们快走!”
郑雀道:“我先问问李世民认不认识窦豆……”
“你少废话,”郑器急了,道:“你没看到李世民要杀我吗?赶紧的,你是是弟弟还是要窦豆?”
看郑器要吃人的样子,郑雀只好妥协地拿出密匙,道:“好好,走走!”
一道光包围着二人,只是在白天这光并不明显,等李世民的卫队赶到石像时,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一道光亮起,二个人出现在一个吓傻的孩童面前。
“你们是神仙吗?”孩童稚嫩地声音问道。
“小弟弟,这里是哪?”郑雀用甜美的声音问道。
孩童还没有回答,就听到有人在喊:“骆宾王,骆宾王,快来,鹅来了,有许多呢。”
骆宾王?天!郑器拉住郑雀道:“走!”
一道光闪起,骆宾王惊讶地张着嘴,轻道:“神仙啊!”直到二人离去,光影消失,那孩子的嘴都没有闭上。……
一道光划过夜空,有如流星般,二人落地,却发现自己身处山巅,吓得没有说话,就听隔壁的凉亭有人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格老子,李白?!!
还没有想清该怎么办,这团光又围着二人转了起来……片刻后李白看着那团消失的光轻轻道:“恐惊天上人”。
“刷!”郑器觉得自己就跟火星人降临地球似的,又出现在别人惊讶地目光中。
“那个,”郑雀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俊后生,道:“问一下,现在是什么年份啊?”
话刚说完,二人只觉得手心一热,心道:完了,又要穿了!
“天罡,天罡,袁天罡,你阿娘喊你回家吃饭!”远处声音直接传到郑器的耳中。
这小子就是袁天罡?郑器又回头瞥了瞥。只见袁天罡目露异彩,盯着自己,突然大声道:“神仙,带我走吧?”
格老子……刚刚要腹诽,郑器又被甩到时空中……
“扑通”“扑通”两个人影似从天而降,掉在地上,这一回二人人都没有晕厥。郑器趴在地上,看着同样也趴在地上的郑雀道:“姐,你再穿,我就真见阎王了!”
郑雀也不好受,强压下胃中的不适,勉强道:“弟,不是姐的问题,是这东西自己的问题。”
“你就耍我吧?真是它的问题,它怎么不带我们去秦朝?去明朝?”
“你懂什么,这叫时空误差!时间与空间是在不停膨胀的,所以都会有误差。”郑雀缓了缓接着道:“你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唐初左右穿吗?”
“误差会有多长?”郑器坐了起来,问道。
“嗯,百来年吧!”郑雀轻巧地道。
郑器点了点头,突然回过味来,惊道:“一百来年?你要带着我穿这一百来年找你的土豆?”
他站起来,拉起郑雀道:“走,我们马上回去,这一回你要再不回去,我让你永远见不得我这个兄弟!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疯!!”
“好吧,好吧!你急什么?”郑雀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取出密匙,右指轻轻一摁。
二人等待着被光圈包围。
奇怪,怎么没动静?二人对望一眼,郑雀又按了按,还是没动静。
“姐,你还耍我?”郑器道。
“不是,不是!”郑器举起来在阳光下左看右看,研究了一小会儿,终于低下头平静地看着郑器道:“弟,它坏了!”
“什么?”郑器脸色一变,双手摁住郑雀的肩膀,大声道:“坏了?郑雀,你说它坏了?”
“喂,喂,郑器同志,你要冷静……”
“倏”一枝箭带着风声突然落在二人身旁,吓得他二人停止争执,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