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到达咸阳前夜。
魏国都城，安邑。
夜色深沉，锁住了这片寂静的大地。
七年前，湛蓝色的巨塔打开后，巨塔就像一个孤寂的巨人一般矗立在魏国境内。
这时，空气中一个细微的波动在巨塔下方倪现，一道人影借助夜色显现。
人影双眼闪发耀眼的金色，它蹲下触摸湿润的大地，淡淡的凉意从指间传到身体各处，它喃喃自意的自问自答。
“过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
“毁灭之后的新生，会是新的开始吗？”
“但愿这次能真正的结束。”
“好久不见。”它缓缓站起，凝视着湛蓝色的巨塔，脸上露出阔别重逢神色。
眼里的金色越发闪耀，脚离开地面，轻轻抬起，落下时人已经站在巨塔塔尖，微光浮现手中，他微微蹲下朝身下巨塔拍去。
地面开始抖动，犹若地震一般。
周围的山土与落石一同滑落，震动的声音传到了魏都城皇宫，姬假此时正在同随身而行的油面太监说着什么。
姬假双眼布满血红的光芒，朝巨塔望去，只见巨塔犹若泰山的身躯在他的注视下缩小，直至消失。
“这…怎么可能！”
惊讶是姬假唯一的表情，皇城的灯火照亮了他的身子，却无法与那双眼睛发出的血红色光芒媲美。
他的手竟然在不自主的颤栗，他知道这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
秦国，咸阳都城。
狂风伴随暴雨吹打在马车的布帘上，陆寻坐在锦绣装饰的马车之中，马蹄声参杂着风雨灌进双耳。
他有点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回想在他出门前梦黎突然变了一个人，虽然这一瞬间很短暂，可是被他察觉到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个神站在他身边，全身逸散出睥睨一切的气势，这种气势即使是从小生在皇家的嬴政都是不具备的。
嬴政的气势是在无尽奢侈华贵、权力下浸养出的，而梦黎那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势是单纯的杀戮、挣扎于岁月的孤独下形成的，他们有鲜明的差别，硬要形容，前者是睥睨天下，后者则是睥睨一切。
“勋王，今天有什么事吗？难道是因为…”突然的声音打断了陆寻的思绪，他看向坐在他左侧陆酉泉，他明白陆酉泉的意思，如今陆寻是这次国婚的主角儿，秦王如此紧急的要见他们两人，只能是为了僵尸。
“应该不是为了僵尸。”陆寻回答。
“那是为了什么？现在举国上下应该没有什么事会比你和梦小姐婚礼更大了吧？这可是国婚。”陆酉泉有点愤愤不平。
“我想应该是其它事吧！”陆寻看向陆酉泉突然问道，“酉泉，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僵尸，你会怎样？”
陆寻的问题太过突然，车外的雨更大了，仿佛淹没了两人的谈话声。
这个问题陆寻曾经在捭阖谷问了所有啼血卫一次，不过那时的问题是如果我们之间有人变成僵尸，你们会怎么做？当时是离开捭阖谷的最后天，大家两年的相处，之间的感情虽不是亲人却甚是亲人。
大家的回答是沉默。
陆寻没有深究这个答案。
可现在陆寻再问了陆酉泉一次，陆寻甚至看到了陆酉泉的手在颤抖，他深深的地埋着头，眼光低垂，陆寻甚至能听到他咬牙劲的声音伴随着呼气突出。
“我会…杀了…你。”陆酉泉含着仇恨的光芒死死盯着陆寻，咬牙切齿十分艰难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陆寻与陆酉泉对视，眼神一丝波澜被平静掩盖，拍了拍陆酉泉的肩膀，“我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勋王…我…”陆酉泉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他失态了。“我…我…”陆酉泉双眼留下眼泪，哭出了声音，“我真的很恨僵尸，这些怪物害死了我的家人，我刚刚对您不敬，你处罚我吧。”
“酉泉，你还记的在捭阖谷时大家的相处吗？那时候大家的平等对待将是我一段美好的记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所以我们私下就像捭阖谷那样相处就好，别老是勋王长勋王短的喊。”陆寻再次拍了拍陆酉泉的肩膀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相信，总一天僵尸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恩。”陆酉泉抹去眼泪，“我相信你，勋王。”
“我也相信所有的啼血卫。”陆寻没有强迫陆酉泉的改口，他知道习惯一旦形成，要改变很难，就像在心里扎根的仇恨一样，要放弃很难，很难…
“我希望你记住一点。”陆寻说，说话的时候，眼神看向被狂风吹得呼呼拍打车沿的车帘，“有时候被个人的仇恨蒙蔽双眼，会失去的更多，如果不保持一颗宁静的心，我们会造成更多的悲剧发生。”
陆酉泉看着陆寻的侧脸若有所思，总感觉陆寻的话莫名其妙，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勋王，要发生什么事了吗？”陆酉泉说出了心中所想。
“听我说完。”陆寻看向陆酉泉，“如果以后遇到无法抉择的事情时，就站在公正的角度去选择，即使走错了，也不会太离谱。”
“勋王，我…”
陆寻打断陆酉泉，“到了，我们下车吧。”
陆酉泉反应过来时，陆寻已经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走了下去，走在越来越大的狂风暴雨中，看着陆寻的背影，陆酉泉有种感觉，陆寻的背影好孤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离他们越来越远。
陆酉泉赶紧下车，穿上斗笠蓑衣追了上去，一同进入皇宫。
…
陆寻的步履有劲的踏入白玉石铺成的阶梯，狂风暴雨从身边肆掠而过，斗笠蓑衣铺满了水珠，一股股顺下的水流打湿了他的锦绣衣角。
陆寻揭过身上的斗笠蓑衣递给接见的太监，踏入金銮殿的大门，陆酉泉紧跟其后。
嬴政见到陆寻进来，脸上浮上喜色，朝他走来，陆寻浮笑相迎。
“勋王，你来得正好。”嬴政拉着陆寻的手，在众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中朝一个背着他们的佝偻老者走去，“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纵横鬼谷子。”
陆寻在嬴政的牵引下走近，老者缓缓转过身来。
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两人久久的对视。
陆寻未见过谁有这么一双眼睛，眼睛包含岁月，犹有魔力般可以将人吸进去。
而且，那双眸子，还是。
重瞳。
黑色的重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