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路而行,还没到沈家门口,就看见许多街坊邻居围在那里,还有几个穿衙役服饰的人。沈星跟张牛儿低着头在角落里看,自家的大门已经敞开,院子里零散的摆着几具尸体……
看见这些,沈星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幸好张牛儿手疾眼快,一把拉住沈星,捂起嘴来。这时大家都在围观,人群里不住的发出叹息,却没发现这俩孩子。
“不要出声,那妖人太厉害,想要报仇就不能被大家发现。”张牛儿低低的跟沈星说。
沈星本来就是聪慧之人,这时遭逢大变,心性也变得坚韧起来。冲张牛儿使劲点了点头,躲在一边继续往沈家里面看。脑子里不住的盘算,沈家为人和善,怎么会结此大仇,还是妖人动手……
突然,一个念头在沈星脑中冒了出来。今早上遇见的那道士,莫名其妙的传了一段口诀,自己回家就遇见这个,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沈星正在胡思乱想,跟入了魔一般。忽然街口出现一个骷髅袍道士,张牛儿在旁边抓住沈星,斜眼一看,正是杀害沈星全家的那个!就这一眼,张牛儿已是惊恐万分,想起早间发生的事情,双腿不住打颤,手不自觉的拉了拉沈星。
沈星一见张牛儿的样子,顺着目光往去,也看见了那个道士,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但自己人小力薄,这道士要是会妖法,就是整条街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那道士在沈家杀人之后,又去取了一些东西,然后顺便回来看看。本来只是无心之举,忽然看见街角处有两个小孩子,那矮一点的满脸泥巴却目光尖锐,高一点的气息悠长骨骼健壮,顿时生了收徒之心。
骷髅袍道士见猎心喜,也不去伪装,嘴里念念有词,蓦地一股黑雾绕着全身,瞬间就来到了沈星二人面前。沈星正要呼喊,突然黑雾中伸出一只黑腾腾的大手,直向两人抓来,吓的沈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喊不出。
那黑手来的快如闪电,周围的人都没反应,黑手就已经碰上了二人。正这时,一道白光自空中飞出,“嘭”的一声撞向黑手,激起许多火花。
“何妨妖孽,敢在此作祟!”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却没发现人在哪里。
骷髅道士冷哼一声,也不说话,指挥大手与那白光争斗起来。周围的人见仙人斗法,早已吓跑了大半,少部分刚刚受波及跑不动的趴在地上哀哀求饶,那些衙役也都不见了。
那白光在黑手的捉拿下,不停的穿来穿去,时不时的与黑手相碰,但速度却渐渐变慢。骷髅道士却并不紧逼,左手暗暗掐诀,两道黑线突然绕向沈星跟张牛儿!
“贼子尔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突然出现在两小孩面前,一伸手指,点向张牛儿身前的那道黑线。只听“嘶嘶”声音,如冰消雪化般黑线就不见了。
沈星却觉得黑线绕体,脑子突然就晕晕乎乎的要睡着了,紧跟着身体一轻,耳朵里传来最后一句声音:“哈哈哈,好一个混元指,贫道就给你个面子,只带这一个回去吧。”
这时大家都注意到了沈家门前的中年汉子,俗家打扮,却背着一柄宝剑,正是刚刚与妖道斗法之人。围观的民众一时反应过来,都跪在地上高呼“仙长”。
张牛儿也跪在地上,嘴里不断的哀求中年仙人去救沈星,周围的邻居也跟着请求仙长除魔。这里闹的动静颇大,镇上的长者也陆续都来了。
中年汉子摆了摆手,叹口气说:“大家的心思我知道,除魔卫道本是我辈职责,但那道人的功力明显胜我一筹,只是因为在城镇之中怕惹麻烦,才匆匆遁去,我也是追不上的。”
说完,又取出一些药丸,给刚刚受黑气感染的人分了下去。
突然,“噗通”一声,张牛儿又跪在了仙人面前:“仙长,我要学法术,将来给阿星报仇!”
那仙长见张牛儿根骨颇佳,便与他约定,十天后随他去修仙。沈家的遭遇,在口口相传中诉说了几十年,但生活总要过下去,几天后镇子上就平静了下来。因为是妖人作案,县老爷也只好不了了之。
沈星被妖人掳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的醒来,看见自己在一个大殿之中,周围有二三十个跟沈星差不多大的孩子。上首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面容消瘦,双眼炯炯有神,紫黑色道袍,骷髅图案……
“小子,既然醒了,还不快拜见师傅!”道士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袍青年喊道。
沈星见了这道人,知道是灭门仇人,心中又怒又怕,但却不敢发作,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牙齿不住的打颤。
那道人想是见惯了这种情况,以为沈星是害怕所致,就缓缓开口:“小娃子,你能跟我上山就是缘分,可缘拜入我的门下?”说完,轻一弹指,一团黑雾飞向殿外,“轰”的一下炸出丈宽的大坑。
沈星一见,连忙爬在地上:“小子愿跟师傅学习仙法。”心中却是惊恐万分,虽然道士现在没有杀自己的心思,可自己竟要拜仇人为师。自己若不答应,又如何给家人报仇。一连串的事情在脑子里就如万针攒剧一般,也亏得沈星能咬牙坚持。
“哈哈哈,好,小娃子们,都站好了,今天开始你们的拜师仪式。”
道士话音刚落,那些零散的孩童马上一排排的站好,想是都来此已久了。沈星也不敢争议,只好混在人群里站着。
“楚山,现在总共多少孩子了?”那道士问旁边的青年人。
“二十七个。”青年人欠身回答,表情十分恭敬。
“嗯。”道士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孩子们缓缓的说:“想必你们也看见了,这世上有像为师这样的修仙者,可以挥手断人生死。更重要的是,修仙,可以让你们活几百年上千年,甚至与天地同寿。到那个时候,人间的这些亲情瓜葛早就没了,你们既然入我门下,当把握好这份机缘,切不可自误,明白了吗?”
“明白了”底下零零碎碎的回答,道士也不在意,继续介绍自己。
原来这道士是道家旁门归真宗一脉,不过破落多年早已没有山门,只有几个师兄弟散落各处而已。道士名常志赫,因喜穿骷髅袍,自号骷髅道人,一手法术在方圆千里内也是大有名气。
“我修道已经数百年,不日即可突破境界,本欲闭关清修,无奈心中俗缘未了,故而收汝等为弟子。但我骷髅道人门下不收酒囊饭袋,本门法术广博精深,优者有四十七法,另有仙器共十三种。以后你们凡是能感应真气者,便可量力修习归真四十七法,并从这十三门仙器中选一门修炼。便如你们的大师兄楚山学的就是血蛛剑,你们这二十七个小娃子,须得努力修行,不可坠我名声。”
沈星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归真四十七法,但自幼也知道一些神仙故事,想来自己如今也能修习法术。忽又想起家庭剧变,全是拜此道人所赐,一时支持不住,几乎又要歪倒在地。斜眼看看其他的孩子,却是有面色淡然微笑者,有激动不能自已者,也有哆哆嗦嗦,低头发抖者。
常志赫看了一眼孩子们,想来比较满意,继续说:“修真之道,便是弱肉强食,我今传你们法术,你们要勤加修炼,日后方不会被人打杀。自今日起,三月内由你们大师兄楚山给提供食物,三月后,所以事情由自己负责!”
“本门乃是道家旁门,没有那么多门规,只有两条:不得欺师灭祖,不得残害同门!”
“你们先下去吧,整理一下,明天开始教授你们《归真心法》”
……
沈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一个小屋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回响着常志赫的那些话,和沈家大门前看见的一幕幕。恍惚中,跟自己同屋的还有一个清瘦的孩子,帮自己带了点吃的。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努力的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直到天黑,屋外风声乍响,同屋的孩子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沈星被人喊醒。原来昨夜心力交瘁,虽脑中混乱,但毕竟是个孩子,最后还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沈星抬头一看,正是同屋的清瘦孩子。那孩子见沈星醒了,咧嘴一笑:“快起床洗漱了,今天师傅要传授功法,我们可不能迟到。”
“哦。”沈星听见师傅二字,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却也不敢表露出来,见这孩子并无恶意,便与之交谈起来。
消瘦男孩名叫李元华,本是松德城的富户之子,因见识了道士的手段,便自愿上山学道。而这山上的孩子,都是近几个月骷髅道人带回来的,有被其仙法折服的,有流浪无依的,也有被强撸上山的。
有人说话,心情便疏朗了许多。沈星知道复仇之事不可鲁莽,为今之计只能先学到法术,才有希望斩杀仇人。这一路说说聊聊的,吃完饭又来到了昨天的大殿。沈星这才注意到,这大殿名曰四象,殿中颇为空旷,周围雕有龙凤龟麟之属,可以称得上是精美绝伦。
不一会儿,二十七个孩童都已到齐,大师兄楚山拿出一个玉磬敲了一下,孩童们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常志赫从殿后出来,坐在中央的蒲团上,看着一群孩子,向楚山微微点了点头。楚山躬身行礼,就退了出去。
楚山退下后,常赫志右手一挥,也不知从哪出来的一叠纸片,被一丝丝黑烟托着,分到每个弟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