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几缕淡金色的阳光穿破云雾,渗入苍翠的山野,照在山间一座小小村落。
伴随着鸡鸣狗叫,村子渐渐苏醒过来,不少壮年汉扛着斧头,拿着猎弓,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走进大山,砍柴的砍柴,打猎的打猎,开始了新的一天忙碌的生活。
在村子西北角,一间偏僻的土房内,一个盘坐的身影却是一夜未睡般,在第一缕阳光从屋子纸糊的窗户上的破洞照入时,才若有所感的睁开眼。
这是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年,黑色的短发,干净整洁,素净的脸上透着乡土黄晕的健康气息,说不上好看,但却耐看,透着令人舒服的韵味。穿着米色的粗布衣服,刚打坐完毕,也不觉得坐了一宿有多疲累般,伸了个懒腰,就站了起来。
恰在此时,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走了进来,身上穿着洗得发亮的红杉黑裤,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至极,盯着少年眨也不眨,“少爷,洗涑了。”说着把木盆轻轻放在床尾的小桌上,然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毛巾,恭恭敬敬的双手拿着,俨然是个可爱的小丫鬟般。
“今天是什么日子呢?”少年一边用水扑向脸,一边问道。
“初一。少爷,清儿还以为你忘记此事了呢。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虽然老爷老夫人离开得早,但咱也曾是大户人家,家里还有老爷留下的百十铜钱,一定要风光的把喜事办了。”清儿递过毛巾。
少年擦了擦脸上水珠,迎着透窗而入的阳光,神清气爽。
“十七年了,这具身体一直坚持不懈的炼气,虽然天赋差了点,但总算在今天修炼出了……气感。”少年自言自语:“而且,还觉醒了部分记忆……”
“少爷?”清儿有点担心,“你在说什么?”
“紫若……”一句呢喃,夹杂了多少感伤,所有的曾经,都如烟消散。
这是一处荒凉的下位人界,灵气稀薄得可怜。所以他从娘胎开始就自发的炼气,修炼至今十七年,不过迈入炼气期的门槛。
“盛世修仙,乱世习武。没想到,这小小的山村一隅,居然也有着上位人界的宗门遗迹。”
纪尘达到了炼气期修为,神识又是远超炼气期的强大,立刻发现这看似普通的农家中有着不寻常的东西。
“少爷,你又胡说什么修仙了,唉,好好读书,考取个功名才是正事,不要学老爷鼓捣一辈子到头来踪影全无,莫要辜负了老夫人啊。”清儿听了纪尘的话,立刻摇头劝阻。
纪尘也不答话,直接走到院子里,来到一处古井边。这口井早已废弃了不知多少年,都用黄土填平了,如今打水都是用的新井。
纪尘蹲下身来,徒手使劲挖着土。清儿在一旁蹲下身来,无论少爷做什么,她都支持,她与少爷相依为命,早已打算好了就算不做小妾,也要留在少爷身边一辈子照顾少爷。
“叮”,挖到了一块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漆黑令牌,剥去残留的泥土,上面隐约露出一个古体字。纪尘目光扫过,脸上一喜。
“这是什么?”清儿当然不认识字。此字,这一界认识的人恐怕除了他还没有别人,纪尘微微一笑:“界!这是一块破界令!想必这古井就是个传送法阵了。”
纪尘收获此意外之喜,脸上毫不掩饰,突然想起一事,问清儿:“老爷什么时候失踪的?”“十年前啊。”“他没有失踪,是去了上界!看来,这块破界令还有效力,传送阵,多半也还能用。”纪尘轻吐一口气,有了这破界令与传送阵,看来不用在这灵气稀薄之地修炼,孤老一生也未必能飞升了。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清儿正要过去,突然门被不耐烦的踹开了。
一个衣着光鲜的黄衫女子走进来,三人后跟着十几个壮汉。
“谁是纪尘?”女子扫过纪尘,假装没看到般。
“我。”纪尘缓缓点头,是时候了尘缘了。
“这是一封书,你签字吧。”一张黄纸拍在纪尘怀中。
纪尘接过笔墨,大手一挥。女子看着纪尘如此老实,面上泛起得色。她看纪尘签了,一把抓过纸,转身就走。
“姑娘请留步。”女子转过身来,“你后悔了?信不信我叫人打断你的腿。”
“少爷,他们人多!不可。”清儿忙拉着纪尘,她认得,这女子本是明天与少爷新婚之人,没想到今天来发难。那张纸,只怕……
“你好好看看那张纸。”
女子闻言朝纸上一看,差点晕了过去,纸张上所有字迹都不知被做了什么手法变没了,只有一个大大的字:休!
“我欲成仙归去,故而婚约作废。”纪尘淡淡道。
“不服者,杀无赦!”那一瞬间,杀气外露,所有人不由后退一步。
“给我上,做了这小子!”女子旁边的男子惊惶的指挥着手下,顿时十几个大汉朝纪尘扑了上来。
拳打脚踢声随后响起,纪尘被彻底包围,他一只左手中,还抱着丫鬟清儿。
“砰砰”,“嘶”,“诶哟”声不绝于耳,一阵尘烟扫过,地上躺了十几具横七竖八的身影,或头破血流,或捂着胸口,断骨折臂着比比皆是。
纪尘站在中央,体表土黄色光泽流转,身体驭气硬如岩壁,这些凡人怎能奈何他?
“你是打算做这女子未来的丈夫?”纪尘目光扫向剩下的那个男子,此人立刻哆嗦着放涕泪俱下,跪地求饶:“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小人一时鬼迷心窍……”
“毕竟曾经算是我名义下之女子,就算是死,也得葬入我家祖坟,所以,你明白该怎么做?”
“是,小的马上解除与她的婚约。并且监督她……”男子吓得屁滚尿流,生怕被迁怒。
“不必了。”纪尘缓缓摇头:“对于女人,我只相信一种人。死人。”
一枚石子从脚下踢起,没入女子眉心。
“啊!”清儿捂眼。
所有人都吓傻了。
“至于你……”纪尘再次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
“啊……”男子拼命的磕着头,鲜血染湿地面。
纪尘温柔的看向清儿,抚摸着她的头:“我看此人手脚还算灵活,清儿,日后此人为你仆人,若是不从你管教,你尽可打杀他!”
“你侍奉我家清儿,可有异议?”纪尘朗声道。
“没有!能侍奉仙女,是小人三生三世修来的缘分!”男子感激涕零,口中连连谢他不杀之恩。
“公子……”清儿看着他,脸色复杂。
纪尘从地上捡起那张黄纸,撕成三条,咬破手指,用鲜血画了三张符。
“其一为镇鬼符,此符在身,鬼神不侵。”
“其二为神力符,此符在身,力大如牛。”
“其三为诛魂符,有不敬者,神魂俱灭。”
纪尘将三张符依次贴在清儿眉心,纷纷化作三道黄光没入她脑门。
“哥哥还只是炼气期,纵然有着不弱神识,能发挥的也实在有限。不过在这小小下界,也没有人能轻易伤到你了。”纪尘抚摸着清儿头发,目光流露一丝怜爱。
“哥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清儿犹豫着,目光满是不舍,她感到纪尘要离去了。
“当然可以了。”纪尘微微一笑,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径自来到填满的古井之上,站定,手握破界令,轻声道:“人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惜我只是个失路之人,何谈度化他人?仙路也并非是个好去处,往后,各自珍重。”
炼气期的修为爆发出一股惊人灵压,引得古井四方浮现十几个密密麻麻的黑色铭文,围绕纪尘的空间顿时狂风肆虐,院中升起一道灵力龙卷风,在古井处旋绕不休,将纪尘身形淹没。
狂风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散去,古井之上,早已没了纪尘身影。
红杉的清儿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目露一丝怔然,喃喃低语:“哥哥,你去哪里,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