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太阳升起得格外得早,六点不到一踏出家门,宁泽就被阳光刺了一下,头疼欲裂,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重生以来,他几乎每一天都在失眠中度过,昨晚更是一晚上都没睡着,直到这临出门的,他才困得想直接躺在地上睡个饱。
有了前世积劳成疾导致最终走上绝路的经历,宁泽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是挺在意的,他很想请假休息一天,但脑子里面全都是顾沁的身影,心中也是迫切地想要看见她,他又瞬间打消了请假的念头。
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路走向学校,途径平日买早点的地方时,宁泽连停下来买早饭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
反正课桌里有顾沁送的零食,他是一路径直到了学校进了教室。
由于一夜没睡,出门很早,他到教室时,教室里半个人都没,寂寥得让他的睡意更是高涨。
把书包往课本上一放,从桌兜里拿了块德芙丝滑巧克力,撕开包装往嘴里一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的宁泽“砰”地一声趴到了桌子上。
……
恍恍惚惚的,宁泽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和夏知含情脉脉地趴在课桌上对视。
阳光投射在夏知脸上,把她的整张脸都照得清晰无比。
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夏知眨眼时睫毛的跳动和双眼皮的舒展,他还看见夏知和他的脸颊在以一种恒定的速度接近。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是如行军鼓点般的急躁,他也体会到了内心中澎湃无比的期待。
然而,未等他期望的一切实现,一声突如其来的尖锐噪音有如子弹般击碎了他眼中所见的所有美好画面。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阳光依旧,课桌依旧,噪音依旧,那是升旗仪式校领导上台讲话时话筒没放好引发的刺耳分贝,周复一周而又陌生到遥远的熟悉,但夏知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张珂珂,她正在埋头做习题,散落在她右脸颊上的短发盖住了她应该贴着的纱布,也遮掩住了她的大半面容。
“怎么没叫醒我,老师没看到么?”
清河一中的升旗仪式都是早上第二节课下课后举行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安安稳稳地从早读前睡到了现在,面红耳赤的宁泽挠了挠头,暗想这可真够离谱的。
“看到了,我和老师说你这些天胳膊疼晚上睡不着觉,老师就没折腾你。”
张珂珂转过头的时候,宁泽正在慵懒地挠头。
她看见阳光将他凌乱的头发照得通透,她还看见他的嘴角驻留着巧克力凝固后的残渍,配上他那一脸的睡意朦胧,那样子看着是让她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悸动。
脸颊蓦地就红了起来,她连忙把头转了回去。
“你怎么也不去升旗仪式,不会是专门留下来陪我的吧?”
逃课间操和升旗仪式都是王灭绝决不允许的,张珂珂能这样坦坦荡荡地在教室,肯定经过了王灭绝同意,但她请假的真实原因,宁泽很自恋地觉得搞不好是因为他。
“你也太臭美了吧,我只是脸疼。”
张珂珂红着脸道。
“脸疼又不是屁股疼,这都能成为请假的理由,你给王灭绝下毒了吧?再说,脸疼也不至于升旗仪式都去不了吧。”
宁泽能够猜出她请假的理由,如果换做是男生,这样的理由肯定不成立,但女生大概王灭绝会好说话一些。
不过即便张珂珂以此请出了假,宁泽却不认为脸疼是她真正选择呆在教室中的原因。
“我就是不想去,反正不是为了你,你就少自恋了。”
真的是不想去么,那也是因为某人不在不想去,张珂珂心知肚明。
“算了,不和你贫了。憋死我了,你让让,我去趟厕所。”
宁泽其实倒是没有尿意,早上没吃饭更没撑着肚子,他就是想去走廊边路过一下。
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就在校广场前,而升旗仪式就是在广场上进行的,三班又在一楼,路过说不定就能看到顾沁。
这是他全天最有可能看到顾沁的时机,宁泽可不想错过。
“懒驴上磨屎尿多,记得洗洗脸,嘴巴上全是巧克力跟刚吃了大粪似的。”
看宁泽起身,张珂珂自觉地向前地挪了挪凳子,但嘴里是不满地嘟哝着。
心念着顾沁,宁泽破天荒地没和她拌嘴,他伸手抹了抹嘴,很不屑地“切”了一声就从张珂珂身后走了过去。
教学楼要高出广场几米,从座位中走出,一转头,宁泽就能统揽广场全局。
他没有急着走出教室,而是先扫视了下各个班级的学生以判断顾沁所在的高二八班的位置。
这一扫视,他是不费吹灰之力地直接把顾沁给揪了出来、
她就站在他的右前方不远处,单人为列,身影突兀,一看就是高二八班的领操。
因为是升旗仪式,她没有做操,只是冷冷地站着,笔直得有如一根冰棱,面无表情,目光森冷。
宁泽知道这只是她展现在他人眼前的模样,在他面前,她会脱胎换骨成另一个人,一个如水般温柔的人。
心底蓦然涌起一股自豪和得意,心情大好的宁泽整了整衣冠,平静了下心绪,走出了教室。
阳光已经好些刺眼,晒得刚睡醒有些晕乎的他很不舒服,揉了揉暗暗作疼的脑袋,他挺直了身子微低着头走向厕所。
沿途,他并没有刻意地去看顾沁,但他相信孑然一人突兀地出现在走廊上的他一定被顾沁看在了眼中。
他猜想此刻顾沁脸上的冷漠肯定化了开,露出欣喜的神色,眼神也随之温柔并且随他而动。
尽管这一切他都没看见,所有的所有都不过是他的假想,但他觉得这就是现实,再真实不过的现实。
青春的在意就是这样细致入微丝丝入扣的,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喜悦,他垂着的脸上扬起了一个饱满的弧度。
这一刻,他忘掉了自己已经三十岁。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在感情上充满了幼稚的心机,愿意为自己在意的人做出各种蠢事。
只要能看她一眼就好,只要她能看见我就好。
在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