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货物卸下车搬入车库,杨凌给胡淑慧留下几个样品,并粗略地交代了下该怎么做后,就开车带着宁泽在QH县城逛了一圈。
QH县城不大,两个人仅是花了半个多小时就转完了。
时间正好到了正午饭点,在宁家人的执意邀请下,杨凌和宁家三口一起到了个野味馆吃了一餐。
清河地处山区,野味繁多,而且都是生鲜活物,平日里鲜少能接触到的杨凌吃得是意犹未尽,临出店还打包了两只活山雉。
这钱怎么都不能让杨凌出,胡淑慧抢着把钱给付了。
随后,杨凌跟着宁家人回到音像店小坐畅谈了一会,其中话语多有夸赞宁泽年少懂事,已经知晓杨凌这大老板纯粹是宁泽揽来的宁海笑得很是开怀。
宁泽的懂事,宁海这做父亲的再清楚不过。
而今宁泽在懂事之外是出乎意料地能干,大有他当年的风采,他甚是欣慰。
有子长成,无非是为人父母的至高心愿。
能看见宁泽早早挑起家里重担,他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出于义市的店里还有生意等着他做,杨凌在音像店小呆了会就告辞走了。
目送他的皮卡绝尘而去,胡淑慧一滴热泪潸然而下。
这泪当然不是为杨凌的离去而流的,她只是觉得能养育出宁泽这么个懂事能干的儿子,再苦再累都是值得。
宁泽自然注意到了自己母亲无声拭泪的动作,他伸手握住了母亲长满了茧子的粗糙左手,心头一片炙热。
没有什么能被父母肯定更值得让他骄傲的了,母亲的泪,那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被宁泽柔软温热的右手握住,胡淑慧很想说些什么,可嘴唇张开了,她却对要说什么毫无头绪。
好像自己这个儿子就根本不需要她说些什么,任何话都是多余。
她哑然无言地抬起头看向宁泽,这时,她猛然发现昔日拉着她的裤脚躲在她屁股后不肯出来的宁泽现今已是高过了她半头。
他笑得一脸灿烂地站在她身边,把阳光都给挡住了,高大异常,尽管仔细一看,他是如此得瘦,这让她不由心生愧疚。
“妈,有我在,我们家一定会好好的。我会让你和爸都快快乐乐的,走,咱们去仓库。”
眼看着母亲双唇颤颤嚅动难以说出半字,宁泽心中百般滋味更胜母亲。
前世的悔恨和今世的期许在他心底交缠厮杀,使得他的眼角禁不住一阵发酸。
高兴的时候怎么都不该流泪,他一把揽过母亲瘦削的肩膀,回头望向店内的父亲笑道:“爸,我和妈去仓库把货理一理。”
“去吧。”
宁海笑着点了点头,眼角的皱纹是前所未有的舒展。
……
头花是女性用品,本来搭配头花原料这种事应该胡淑慧更在行才是,但身为重生之人,宁泽一大男人实际上远比他母亲在行。
胡淑慧惊讶于宁泽的利索,她问宁泽是不是偷偷去看别人做过,没办法做其它回应的宁泽点了点头,胡淑慧心中又是一阵触动。
在宁泽的指引下,胡淑慧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搭配材料。
宁泽胳膊受伤本身不宜活动过多,看心灵手巧的母亲已然出师,他也就没再和母亲一起整理材料,而是跑去位于县城中心的供销社买了毛笔、墨和红纸。
三万的量一星期完成,如果放在前世,宁家做起来并不困难。
但现在宁泽知道自家刚接触这一行业,根本没什么人力资源,要完成小有难度。
为此,他需要尽快地招揽到做工的工人。
最快的招工方式当然是打广告,宁泽可没钱去电视台报纸之类的地方去登招工启示,只能DIY几张大红告示往人流密集的地方贴。
宁泽是写不来毛笔字的,但宁泽的父亲宁海是一把书画好手,赵建国之所以对他有印象,就是他在工商局牵头举办的QH县个体户艺术展中以一副雄鹰展翅图技震四座一举夺魁。
宁海已经很久没动笔墨了,宁泽这一拿笔墨纸砚给他发挥,大为兴起的他当即豪迈地挥斥方遒,愣是把一招工广告写得飞扬跋扈潇洒之至,以至于宁泽笑称都可以拿去参展了。
等父亲写好广告,宁泽拿了广告,和父亲道了别后,便马不停蹄地一手夹着广告一手骑着家里的破自行车前往各人流密集的地方粘贴。
清河有几个地方是专门张贴招聘广告的,这些地方宁泽当然是一个都没落下。
六月末的天气相当燥热,等宁泽把广告贴完,他已是汗流浃背,甚至连左手胳膊绑着的绷带上都渗出了一层汗水。
伤口处发热流汗,引发阵阵胀痛和酸麻,宁泽苦不堪言。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再痛再麻也只能忍着,翻身上了自行车,宁泽一边轻声放歌,一边把脚踏板踩得飞起。
胳膊受伤,对自行车的掌握力异常薄弱的他本来是不应该骑快车的。
但骑得越快,他的内心就越亢奋,他的精神也越需要关注于前方的路况,那什么疼痛酸麻都会被分化,这对处于正在被疼痛折磨的他而言是一种很好的解脱方式。
像少年啦风驰。
蓦然的,高昂着头直面着扑面而来的风,宁泽想起了韩寒写过的一本书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真正地回归到了少年,张扬而又肆意的少年,挥洒汗水满怀梦想的少年。
同时,他还想到了一部即便在03年也称得上老电影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
那是一部颓废的片子,毫不阳光灿烂,让人看了就想把剧情统统忘掉。
但宁泽的脑海中始终铭记着片中一拉少年骑着单车从红砖围墙边呼啸而过的场景。
他记得那场景里的阳光泛黄得厉害,和围墙以及路上倒映着的斑驳树影相得益彰,仿佛说穿了岁月。
他感觉此刻自己眼中看到的景色就和那电影中的场景有些相似,而自己就是那一拉少年中的一个。
只不过,他经历的景致是明亮的,剔透得如同透明玻璃窗,而那片子里的景色实在颓唐得可以。
感谢能活在这个美好的年代,感谢重生。
“哦!”
如此在心中庆幸着,宁泽撒了把,展臂,高声呐喊,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