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麟子宁泽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基因果然很重要,赵挺身材挺拔长相帅气,他的父亲赵建国也是南方人不常有的人高马大,一张中气十足的国字脸,看上去倍儿有风范。
被赵建国拍着肩膀夸赞,宁泽心里是一阵发虚。
和他那英气逼人的儿子比起来,他口中这一表人才简直就像是嘲讽。
当然了,宁泽知道这不过是客套之词,没有深意。
“哪里,哪里,和你儿子比起来差远了。”
尽管父母都喜欢维护自己的子女,但在现实的差距面前,宁父不得不承认赵挺的确要比自家儿子长得好看那么几分。
“哈哈,老宁这谦虚的。咱也别在这吹风了,进屋子再聊。”
怕宁泽一家找不到预订的房间,赵家是等候在迎宾酒楼外的。
寒暄已过,当然不能在酒楼外晾着。
赵建国一马当先,走在前方领路,宁泽推着父亲跟在身后,旁边赵挺相随。
两人虽然在学校里见了一面算是认识了,但仍然有些生分,一路无言。
倒是走在最后的赵挺的母亲叶芳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若是外人看了,还以为两人相熟多年。
女人嘛,总是要比男人入戏得要快。
赵家订的包间在三楼,还好迎宾酒楼有电梯,就算宁父坐着轮椅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订好的包间,前世今生第一次进多少有些神秘色彩的迎宾酒楼内部,宁泽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四顾打量了番。
还算典雅的包间,和他去过的一些稍微上点档次的饭店包间没多大不同,就是房间正对门的墙上有句标语“节约光荣,浪费可耻”,搞得跟大食堂似的。
赵建国很有礼数,请了宁泽父亲上座,宁泽父亲百般推迟。
其实上座位置是为了照顾下半身瘫痪的宁泽父亲特制的,在场众人中只有宁父能坐,但宁父坚持着要换个位置。
在和一家人来迎宾酒楼的路上,宁泽已经知道赵建国是QH县工商局的副局长,而赵挺的母亲叶艳则是县农行副行长。
赵家在清河的地位不言而喻,自家却非常平凡,宁泽知道父亲如此坚决推辞是很自然的事。
但看到父亲屡屡摇头,他的心中还是很不是滋味。
人穷志短,即便那位置已经特定安排好给父亲,父亲也没胆气坐,这是家境差异造就的必然。
宁家习惯了低头,看到这等场面,宁泽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定然要让自己一家人能够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地出入于任何场合。
……
“咚咚。”
饭到中途,赵健国去了趟厕所,回来刚在位置上坐下,包间的房门就敲响了。
宁泽坐得离门最近,他快步过去开了门,发现门外站着个梳了个大背头身材肥硕的陌生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本带着一脸的谄笑,不过看到开门的宁泽后,他的谄笑立马收敛了很多。
中年男子仅是上下扫视了宁泽一眼又看了看他打着绷带的胳膊就把他给无视了,探头向包间内张望。
“我就说长那么高大肯定是赵局,结果还真是赵局。好巧啊,赵局。”
中年男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他径直从宁泽身边走过进入房中,面上又恢复了那种让宁泽内心作呕的谄笑,向坐在主席的赵建国打招呼,一口一个赵局喊得那叫一个顺溜。
“哟,陆老板,你也在这吃饭啊。来,坐坐坐,赵挺给陆叔叔拿个椅子过来。”
包间里的桌子是一张中等大小的八仙桌,仅坐了两家六人位置空得很,多余的椅子都被收拾到了赵挺的位置后方。
赵建国见到来人,连忙笑着邀请他入座。
陆在清河并不是个大姓,一听到这中年男子姓陆,下意识想到陆小茶的宁泽一边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边微蹙着眉头偷偷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眼。
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和陆小茶没半分想象,想来不该是陆小茶的父亲什么的。
不知怎的,得出这一结论,他竟有种暗暗松了口气的感觉。
“别拿,别拿,你吃你的,我就过来看看。”
看到赵挺真按赵建国的吩咐起身要从后面拿椅子,中年男子急忙摆手。
看得出中年男子面对赵挺时,脸上的笑容要比面对他时灿烂得多,宁泽的眉头压得更低,暗生不爽。
“坐一会嘛。”
赵建国让赵挺拿椅子其实也是意思意思,他很清楚中年男子不过是来串门打个酱油的。
“真不打扰了,李局还在那边等着我呢。这不刚喝多了,出门准备解个手看到你进了这屋就过来打声招呼。”
中年男子从上衣衬衫兜里掏出了包软壳中华,从中拿了一根,笑着递给赵建国。
“我自己来好了。”中年男子还要帮赵建国点烟,赵建国连忙拿起裤袋里的打火机自己给点上了:“李局,哪个李局啊?国税的李怀沙?”
“不是,经贸局的李思成局长。”
看赵建国自己点了烟,中年男子又拿了根烟要递给宁父,但被宁父拒绝了。
小孩子总是不能抽烟的,赵挺中年男子认识,宁泽一看就未成年,他便把烟和打火机都收回了兜里。
“李思成啊,你们在哪屋,等会我过去和他打声招呼。”
李思成可是名副其实的局长,正科级待遇,而赵建国是副科。
尽管经贸局和工商局不是一体系,但两人也常有碰面,还是有所交集的。
既然知道了李思成在,品级稍低的赵建国自然得去打声招呼。
“就对面隔壁的302。”
“哦,那我等会过去。”
老实说,赵建国并不愿意刚坐下又要走动。
但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必须去,这是情理。
“对了,这位老板是?”
浮沉商海十来年,中年男子看人还是一套的。
看的出宁父绝非公务人员,倒是有种商人的气质,而进出迎宾酒楼的非富即贵,他还以为宁父是哪位新崛起的老板。
一听中年男子问及宁父,赵建国笑着说道:“哦,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新北街开音像店的宁老板。”
“这位是咱们县最大木雕企业的老板陆老板。”同时,他也不忘向宁父介绍中年男子的身份。
“原来是宁老板,失敬失敬。”
一听不过是个开音像店的小个体户,中年男子眼神都变了,没了之前的谦虚内敛,但嘴上他仍是十分礼貌,还不忘和宁父握手。
“哪里哪里,陆老板客气了。”
宁父回应得不咸不淡,得知了中年男子身份的宁泽却是五味杂味。
QH县地处山区,木雕是一大特产,木雕公司说不上多如牛毛,却也是随处可见。
但全县最大的木雕公司只有一个,那就是陆小茶家开的。
没想到这一看就是带有色眼镜看人的陆姓中年男子居然真是陆小茶的父亲,刚刚还根据自己的判断否定了这一事实的宁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从一进门时先是错愕后是忽视的眼神,再到对待赵挺和自己判若两人的热情,以及现在他那轻飘飘的握手动作,无一不说明了陆小茶父亲的某种本质。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自己心动之人的父亲,宁泽一时间有些倒胃口。
“就不打扰各位吃饭了,各位吃好喝好,我先撤一步,各位再见。赵局再见。”
和宁父握了握手,中年男子也不打算再在包间里呆着妨碍两家人吃饭,出声告辞。
走得如此爽利,宁泽知道这表示他对自己一家根本没有兴趣,要不然他怎么都要多扯两句再走。
有如大冬天地被泼了盆冷水,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微弱关门声的刹那,宁泽感觉体内流失了些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