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姜桓终于可以远远眺望见一座城市的轮廓,这才放缓脚步找个小河洗掉一身臭汗,干干净净的进城去。
城市的模样就像书中说的那样:高大的城门,厚实的城墙,连绵的城郭,跨刀持矛的守卫......
这么一看,之前路上遇到荣国收税的小城堡也就是个大一点的院子而已。
姜桓是个土鳖,但他丝毫没有土鳖的觉悟。
他没见过最大的就是他的小镇,几百户人家,大城市他真没见过。不过没见过不代表不知道什么样子,书籍里对城市的描写比比皆是。姜桓看多了,听多了,心里早有很多次的想象,现在见着了一座城市,瞧见了真实的城里繁华,心里也只是想“哦,这就是了。”
靖安城,姜桓进城第一件事是根据地图上的标识找地方:城南、鼎益坊,通兴客栈。
寄信托话留书,这是这个时代最普遍的通讯方式了。
通兴客栈就是有着留书功能的地方,客栈空出一两间房,专门放置客人的留书,当然也可以留些其他东西,一般是根据东西的大小和保留的时间收费,过了时间没有人来接受的话,留下的东西就归店家处理。
如果没有留、取双方事先的预定,很难完成收取操作,再加之这样的服务耗时太长,保存也是个问题,所以这类店家很小众,这块收入也寥寥,只有平日里客源不满的客栈才愿意去做。
通兴客栈是个老客栈了,只是位置有些偏,远离主干道,在街坊的角落处,平日里的客源也就稀少,所以才开始干留书的活计。
不同的人做相同的活,总是有好有坏,通兴客栈就属于好的这一面。
因为偏僻,所以不容易变动,因为客源少,客栈一直很重视这块业务,各种活做的也好。几十年慢慢过来,通兴客栈的名气就渐渐传开了。其实对比来看,这类客栈大多如此。
问路赶路,姜桓在这里城市里面穿梭,很快来到通兴客栈门前。他再三确认匾额的四个大字,有些心慌,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客栈。
“哪里人?”掌柜的取出厚厚的一本书籍。
“荣国宿业县双石镇人”姜桓答道。双石是因为镇子外面有座山顶立着两块两丈高大石头,石头和山并无连接,颜色和纹理和山体也有很大差别,很是神奇,所以山下的小镇就叫双石镇。
“秦国人......”掌柜的喃喃自语,翻动书籍慢慢查找。
荣国内自称都是荣国人,秦国人喊容国人也是直接这么叫,但是出了出了秦国,外地人都喊容国人为“秦国人”。原因是秦王虽然称呼“秦王”,他的位却是皇位;荣王虽称“荣王”,其位却是王位,为秦国封国,名义上依旧听秦王号令。
“姓什么?叫什么?”掌柜的手指粘了粘嘴角,又问。
“姜桓!”姜桓紧盯着来回翻动的纸张。
“哦......”掌柜的带着长长的尾音,手指在其中一页上滑动,然后停了下来,抬头问道:“留号!”
姜桓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途长人当去,命幸我自来!”
掌柜的点点头,指使跑堂的去后院取来存放的东西。
一封信,里面写着之前发生的事,一直到与姜桓分开后,大伙出了大山,战死的人埋在了某座山上,大伙在城里哪个地方找了个落脚点,下一步打算先观望下,也等等还没有汇合的人等等,很是详尽,末了,还见信封里面几粒碎银子。
姜桓看完后把信封重新合起来,碎银子也没有取,原样交给掌柜的继续存放,一直到有人拿走它或者到了预定的寄存时间东西归掌柜的处理。
姜桓谢过掌柜的,离开后直奔信上交代的地点。快到了时候,见着与车队同行的一位嫂嫂,正提着一小袋高粱,姜桓连忙上前帮忙,把东西接了过来。嫂嫂见了姜桓很高兴,引着到了姜家众人的落脚点,肮脏街坊中的一个破旧的大院子。
众人见了姜桓立马围了上来,又喊来姜桓的母亲。姜陈氏见了姜桓一把抱住,搂在怀里,止不住的流泪。姜桓扶住母亲,对长辈一一见礼,等母亲眼泪稍住,见院子里人数不对,便问道:“这里怎么只有这么十几个人,其他人哪里去了?”
话一出口,众人叹息,道是刚在这里落脚的时候大伙模样甚是凄惨,男人死了五个,又有重伤三个,轻伤数人,到了城里寻医找房正混乱的时候,有个死了丈夫的叔母趁乱卷了大爷爷留下的所有金银铜钱带着自己的儿子跑了,姜家族里存放在大爷爷那里的金银也一点没剩。家里的几个男人外出追查,到现在依旧没有结果。
姜桓听罢点点头,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因为不想让人担心,就说自己之前打退了贼人,放火后在山里走错了方向,迷了路,这才从山里出来就赶过来了。扶着母亲回了房间,陪着说了一会话后,起身到了院子,之前他见五世叔朝他使了眼色。
院子里五叔父正等着呢,两人一起进了房间,关上门,各自坐了下来。
“七叔父他...”姜桓有迟疑道。
之前见七叔父伤势很重,具体生死他并不知道。按之前大爷爷的意思,大爷爷去后,姜家主事人应该是七叔父才对,之前书信中说埋了几个人,说几人重伤,但是没有说具体是谁,重伤是否治愈得了。现在五叔父来讲话,姜桓不得不问一声。
五叔父答道:“伤势太重,治不了,埋在城外了,明天带你去见一见。”
姜桓点头。
气氛有些沉重,沉默了一会,五叔父道:“这次银子被偷,其实不是一个人干的,而是三个人。其实大家都理解,男人为姜家战死,心里有情绪,如果要钱,大家都不会亏待她,但是她们直接把族里的钱也给拿了,仗着在这有认识的人花钱让人给安排跑路,这让族里损失太大,不得不追查!”
“嗯,然后呢?”姜桓接话道。
五叔父叹息一声:“现在难了,那些钱大概已经花了大半买路了,人估计已经不再这个城了。现在即使能找到她们,也收不回来几个钱。我已经让大家都回来,这事再查下去也用处不大了!”
姜桓点头。
“更大的麻烦还不是这个!”五叔父叹口气,接着道。
姜桓扬了扬眉毛。
“人心乱了!”五叔父手点了点桌子,轻声道。“北边秦卫两军打得正激烈呢,咱们这里离前线太远,现在还算平静。往西到洞庭现在一路上更是形势一天三变。加上咱们这次族里的钱全没了,那些本来打算跟着一起走的远房就不大乐意再往西去,打算就在这里呆着,如果这里以后乱了起来,他们就往南去,南边就是蜀地,蜀地向来比较安定。他们毕竟不是咱们本家,到哪都是活,没必要一定去辛城。”
姜桓没吭声。
五叔父指着外面道:“这人心一乱,就聚不起来了!看看咱们刚出来的时候百十号口子,现在就剩下二十几个!”
姜桓揉了揉脑门,直接问道:“大家商议接下来怎么着了吗?”
“等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就开会。你年纪不小了,也有能力,族里应该有你一个位置,我先问问你的想法如何。”五叔父道。
姜桓摆手道:“我的想法不重要,我得守着我娘,你们自己决定吧!”
“那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五叔父站起身来,道:“那你多陪陪你娘,她这几天可以为你担心透了!”
姜桓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五叔父这个人小格局,小计谋,不适合做带头人!这话是之前大爷爷说的话。
现在一看,果然如是!
钱丢了就丢了,要么看在她男人的份上干脆就不追,要么一追到底一定要拿出个结果,不能见困难立马就收手;人心散了要么立马想法子聚起来,要么说清楚愿意散就散,结果到现在就剩这么些人才开始想大伙一起合计;为了省钱找了这么一个既不靠近城门也原离正街、交通不便信息也不畅的一个尴尬位置租房;想拉拢姜桓只会在小利小惠上表心意,连姜桓的处事风格都摸不准!
现在看,姜家的领头人未必就是五叔父。
姜桓出了屋,正见姜家的一对双生子跑了过来。
“鹦哥!我要练武!”他们两个一起叫道。
“你们两个不是一直有练功吗?”姜桓问道。
“不是,我们是想学你练的那种!”姜麟儿解释道,然后举起手挥砍示意:“噗呲!一个!噗呲!又一个!这种!”
姜桓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这可是件大事,我得好好想想!明天吧,明天我给你们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