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姜桓的老家,小镇外一处山涧阴沟中,一个深深的洞穴中,阴暗,潮湿,上百条长蛇纠缠在一起,这是一处蛇窟。
洞穴底部的一个角落,光线实在是太过微弱,一张看不清颜色的面具脸谱丢在角落的石头之间。
一条小蛇从上面爬过,昂着脑袋吐着舌头,在它即将从爬上一块石头的时候身下的面具突然碎裂,小蛇失去了支撑,滚落在石头缝隙之间,然后迅速摆动尾巴,一头扎进蛇群之间,谁都无法再分辨出来它在哪。
......
黄昏,荣国王城中,一座豪宅里,拿着一叠王城内大人物的风闻资料的陈珺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坐在椅子上脑袋摇摇晃晃。
她昨天夜里带着初九在王城中心的王府跑了一圈,没让任何人发现,,看了一场王城内争权夺利的好戏带回来一点好东西,结果玩的太晚,等睡觉的时候已经有早起的鸡儿打鸣了。
初九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虽然她一夜都没有睡,但她此时并不瞌睡,现在正拿着一柄小刀雕刻一块翠绿的玉石。
她前几日在一家玉石店见到一块叫“玉竹节”的小玩意特别喜欢,不过没有买下来,因为她向来是认为自己亲手做的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所以她的佩剑是自己铸造的,她的衣服是自己裁剪的,她的发簪是自己雕刻的,现在,她想雕刻一个螳螂。
螳螂吃竹节虫,不落俗套,多好!
仔细看看,下几刀,再看看,叹息一声,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块新的玉石重新开始,桌子上已经满是破损的玉石了。
陈珺突然惊醒,猛然站起身来。
“怎么了?”初九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上前。
陈珺呆呆的立那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袖子一抹嘴角口水,叹了一口气!刚才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从后面盯住了一般,醒来以后再回想,梦里面的情景已经模糊不堪。
想不起来,陈珺就懒得再想,较劲不是她的风格。攥着拳头伸了个懒腰,平日里不显山漏水的胸脯终于在此刻借势惊心动魄了一把,然后她有气无力的呻吟的一声,睡意又起!连晚饭都懒得吃了,趴在桌子上又眯了过去。
大总掌没有睡够的时候脾气特别大,除掌教爱道君外没人愿意去触那个霉头。初九自然也不愿意没事找事,只好吩咐下人把饭菜继续留着,等大掌教睡饱后肚子饿了再说吧。
......
清晨,晏国西南边境,不大的商队中,小小帐篷里,姜彧坐起身来。
外面的鸟儿啾啾叫个不停,一会左,一会右,让人无法安心睡眠。这就是城市带来的坏处,照老家那边,都下雪了哪里还有鸟儿乱叫,早跑南方过冬去了。现在这些鸟肯定是某些人老是喂食的关系,时间久了这些家伙连气候的变化都视若不见。
昨天照例早早睡下,虽然被褥单薄有些冷,但这一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的香甜了,一夜无梦。
将被褥上覆盖的羊皮袄穿上扎结实,掀帘爬出帐篷,一面是院落连连的城市,一面是城郭田野,只是此刻大多被雪覆盖。雪层很薄,才两指厚,是昨天下午开始下的。这才是个开头,北方的雪经常是需要“拔腿”才能走动的,若真是下大了,书上说的“大雪封山”未必不能拿过来用做“大雪封城”。
空气中有些烟味,是上风向的院落人家准备热汤的炊烟被风吹来,风中还夹杂着不断飘落的零星雪花。这等天气如果要出门走动,大早上不吃饭可以,不喝口热汤是决计不行的。
天昏昏沉沉的,下雪天嘛,都这样。
“早啊,姜家小哥!”有个和姜彧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家伙走过,怀里抱着一捆晒干的树枝,他是商队里跟着父亲讨生活的小伙计。
“您也早!”姜彧笑着回他。
“可不敢当“您”,您真客气!”小伙计避开身子。这是队伍中的客人,是要去仙山名门的人。
“可还忙的过来?只有你一个人吗,他们几个呢?”姜彧道。队伍昨天刚出了秦国,进出一趟可没少砸钱,要不然也不能这么顺利的出来,索性商队里面车子也多,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放出一些商品,然后收购一些特然,其中利润也不小。主事人昨天带着伙计们进城出货一般需要隔上一两天才能完事,这里就剩下车马需要照看,留了几个小伙计在这专供行商们驻扎而出租的营地。姜彧左右看看,却只剩下这么一个伙计在这忙。
“他们几个昨天去了街上......”小伙计含含糊糊有些难以启齿。
姜桓立马明白那几人上街做什么去了,笑着点点头,不在多说。
“昨儿个睡得怎么样,看您今儿个气色真不错!”小伙计转移话题,“我刚刚烧了些汤水,这就差最后一把火了,过会您记得来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姜彧道谢,小伙计转身继续忙去了。
姜彧深吸一口气,即使空气有些浑浊,他依旧有种难言的神清气爽,这是多年病痛一朝痊愈后身心由内而外的舒坦,握拳敲击胸口,心脏不再隐隐作痛,挥一挥拳头,力大势猛,隐隐当年那个健壮的小伙子又回来了!
姜彧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是要去凤凰山求人相助解救的,这才到了半路问题就自动消失了?
站在那里,他心里念头百转。他特别想和弟弟,爹娘分享此时的喜悦,想要写信告诉爹娘,告诉弟弟,却不知道寄往何处。他离家前老家的小镇已经不安全了,这时候大家肯定已经离开了小镇往姜家的祖地去,那个地方很远,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路途是否顺利?
之前他和弟弟说过,走一段路后,记得往凤凰山写信告知情况,只是没有约定什么时候写,也没有说具体走多远后去写,因为通信向来很困难,只能等有机会找到往这边来的队伍或者开在运行的前朝驿站才能信件沟通。姜彧突然心里有些急迫感,想要尽快赶去凤凰山看看是否已经有家人的信件送来,他心里有太多的想法无法确认。
对于弟弟姜桓,姜彧在担心的同时也对他有信心。弟弟性格倔,想法、说话常常显得怪异,特别是最近几年更是如此,对此爹娘只能尽力爱护他,宠着他,其实并不理解他。他的很多话不会和爹娘说,但是从来不会隐瞒姜彧,也只有有着同样经历的姜彧才会明白弟弟的心里想法,那个爱哭爱笑爱闹的小家伙重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原本他内心的柔软被这个世界磨砺的坚硬了而已。
那个很有天赋的小家伙走出家乡后是坎坷前行还是顺风顺水?
他的奇妙构思是实现了,还是被现实打了耳光?
他是否此时也和自己一样脱离了苦海呢?
姜彧不知道,但是对这个弟弟很有信息。
他能理解自己那个外人很难接触的弟弟,不是因为他性情不争,有容人心胸,最重要的是他才是姜家最有天分的人!
家里人只知道他有天分,不知道姜桓的天赋异禀,更不知道即使算上姜桓的天赋异禀,他姜彧依旧是姜家最有天分的人!
姜彧仰望灰暗的天空,空中飞舞的雪花越来越大,落在脸上变成了一滴滴晶莹水珠顺着轮廓缓缓滑落。
上天生我才,又使我困顿,今日得解脱,高山多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