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雍洲,雍洲北部是无尽的戈壁滩,再往北去是满是草原地的九原郡;西部是整个大陆的连绵昆仑山脉;南部又是巫山,五丁山等昆仑山分支,南部接邳州。
整个大陆看雍洲,它仿佛是禹定中土后,看这块“边角料”面积实在太大,位置特殊,于是随手把这整块人烟稀少的土地划作一州。如果你三百年前翻开地理志查看,可以明显看出来到雍洲和邳州的交界线,往前就是邳州冲击平原,繁荣的农耕城镇星罗密布,回头看是无尽的山峦和沟壑,远方云一层雾一层,模糊不清。当时这里曾经只适合打柴和狩猎,整个郡内除了用作管理设立的郡府以及零散的未开化部落外,大概再没有其他人了。
大周后期天灾不断,时旱时涝,火山喷发,地震不断,天子无力治理,祈祷苍天反招来狂风暴雨,镐京一片汪洋,于是天下皆传言天子获罪于天,改朝换代就在眼前。
当镐京的风雨持续第七日,周朝天师岐考登司天台作法沟通天人,苍天之上有喝“止”声,风雨乃止。
岐考见天子述说天子七大罪,天神共愤才惹来天灾以示厌恶。于是天子安排了后事,登司天台,向上天献祭自己头颅请求天人谅解。
天子死后,天师岐考杀死托孤大臣,囚禁了刚登基的年幼太子,自称顺应天意仿效弥罗宫中的凌霄宝殿在昆仑山脉昆仑之丘设立人间“天庭”。
企图携“天意”以令诸侯的岐考终究因为对朝野一系列的肆意妄为惹怒了天下诸侯,意图设立“天庭”一手执掌天道的行为又招致崆峒山,龙虎山,武当山,青城山等众多名山激烈反对,于是各大诸侯商定共趁道教内部不稳之际,拉拢道教内部反对岐考的门派趁岐考外出寻找不周山残余山脉之时,发精锐内外齐出手突袭都城镐京,杀死所有能找到的岐考的支持者,岐考的族人,包括他的宗门,毁去都城所有的主干街道来破坏本身就是一座大阵的镐京,又捣毁大周为传令四方铸造了一甲子的镇国神器四方钟...
岐考终于没有办法回来继续主持他的宏伟计划,他把自己流放在九州之外永远的消失了。
大周天子死亡,新天子太过年幼,大臣被杀戮大半,诸侯攻破都城,周朝神圣的威严破灭,然后大周也就破碎了。
大周分成了大致七个大国。整个九州像是一个竖立的长版,微微倾斜,秦国占据了九州中上端的整个雍洲,雍洲东部邳州一部分,雍洲东南霸州一部分,将肥美的中土占据大半;雍洲北部是晏国,占据了九原和邳州北部;秦北部是齐国,拥有剩下的邳州,南方是霸州一角,北部临海;秦南部是高山环绕中的蜀国;秦国的东南是四占其三天下道门仙山的楚国,拥有霸州,象郡,扬州各一部分;蜀国向南是南商国,拥有整个西南夷郡和大半个象郡;最南段的是占据整个交州和扬州一部分的越国。
一百九十七年前,这里成为了荣王的封国。
荣王是秦国扩张的一名大将军。他本是秦王的马夫,一次护驾有功被安排骁骑,对外征战中因为作战勇猛,屡立战功一步步爬升至大将军,在大周破灭后诸侯逐鹿的时代为秦驱逐占据镐京的各个诸侯,然后自西向东追赶诸侯八百里,创下无上功绩,于是被秦王特许分封王国,在雍洲画出八万平方公里封地为荣国,表荣耀之意,许荣王可带亲卫部曲就国。
荣王为此地带来了共计三十万人口,花费十年努力在无尽的深谷中开垦出一个人类乐园。
姜桓的祖上便是荣王部曲的一员,孤身一人落地生根,近二百年过去后,姜家已经是人员近百的大家族。
时间不单催化了荣王的部曲,也改变了荣王府。
荣王府破落了。
一世荣王任凭他勇武过人,用兵如神助,但他在教子上并无所长。封国十年后,旧伤发作的他痛苦的死在床上,为他的子孙留下一个蒸蒸日上的王国,然后他棍棒下的孝子继位后,只用了三年,就将他堆积如山的内库挥霍一空,然后开始依靠王国内大商人借债继续享乐。无能而开始展现凶残的他很快使秦王不在关注这块他亲手分封的土地上的民众,他也恶了追随他父亲数十年的部曲,所有人开始远离他,除了高利贷商人!幸运的是这位继位四年的荣王死在了助兴药物上,没来得庆幸的家族在整理资产的时候终于发现除了这座荣王府和一叠债单外,其他所有资产几乎都没有了,为还债他们抵押了王国的赋税权和卫队官职管理权,于是荣王从王国了实际统治者,变成了名义统治者—现在他是这个人口上百万王国的名义的王。
古人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而荣王府的变迁向人们证明了一个大家族的破败不需要五世,一世作死就足够了,然后是无止境的堕落,一代不如一代!
所以姜桓也特别理解为什么这天才蒙蒙亮,道上便络绎不绝的东行的车辆人流。
民众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那怕苦些累些,大家也都习惯了!然而,这些是趴在王府吸血的高利贷商人无法给于的,也是那个不断咒骂二世祖荒诞无能,然后借酒消愁的六世年轻荣王无法给于的。
近百年内和荣国商人沟通往来,生存器材的不断增加,深林中的狄人人口不断繁衍,不同部落之间开始有了沟通和往来,随知识见闻影响组建的一个族群组合体,自号“大卫”,国主是一名入赘到狄人部落的汉人,入赘,什么时候狄人部落有了入赘?。就是这个国主举兵不过两万,上阵人员不过一万出头,军伍间兵器一半是商人贩卖的荣军军伍兵器,还有使用棍棒竹竿!然而就是这么一群衣衫不整的野人,翻山越岭后一举击溃了五万荣国守军,然后大肆掳掠人口作奴隶,作威作福!
狄人强掳诸夏人民作奴隶!这是简直是数百年来闻所未闻的奇事,然而它就真是的发生着!
他们为了使人恐惧,看下所有敢于反抗人的脑袋装在车上,让不敢反抗的人拖着车走在队伍前方,然后是数队被逼抓着棍棒跟随车子的诸夏子民。饱尝肆虐美味无法罢休的狄人。他们使用种种骇人听闻的手段享受着暴力带来的美味,然后又使用暴力威胁他人,逼迫他人以带来更多的美味。
对待这个松散的王国是如此的轻松,这里的军队安逸的度过百年,已经成为一只山羊,只能在羊群内用尖锐的羊角展示自己的威武。但是只要有一头野狼出现,哪怕只是些许危险的气息,他们都能一遁千里。
羊群中或许会有反抗者,但那是寥寥的少数,只要杀掉着这可怜的少数的反抗者,你就可以任意的追逐吞食羊群中的任何一个。
这里的商人要么是离开了,要么是跟随着狄人的军队前进。商人离开的是为了安全,留下来的是为了利益。
荣王在三万边境守军失败消息传来的当晚,他就出发前往远在千里外的秦都镐京探望远嫁十数年未有音信的叔母。
姜桓坐在牛背上,身形随着躬身拉车的牛背起伏而起伏。
为什么?
他觉得很愤怒,睁大双眼,盯着每一个超过自己活着被自己超过的人们脸庞,想要从中找寻到答案。一张张布满着愁苦的脸庞划过,靠近,然后远去,那怕是有人抬头给一个微笑,姜桓也觉得带着浓重的苦楚。他们他沉默的行走着,一张张从他眼前错过。
直到天色黯淡,行进了一天的车队在族长命令下牛马车辆围成一个圈,所有人为安营扎寨的时候,姜桓终于闭上干涩的双眼。
当敌人进攻我的国家时候,我说我是某个郡县的;当敌人进攻我的郡县时候,我说我是某个村庄的;当敌人烧杀在我的村庄时,我只能祈祷苍天来消灭这些敌人,然后我逃离了我的村庄...
于是我的村庄被毁灭!
沉默着,躲避着,然后茫然,然后痛苦的死去或者继续麻木生存,这就是我的王国的大多数人们!
姜桓瞧着围成一个圈的车队,瞧着被圈在里面的人们,心里愤怒而无力:这其中有他们,也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