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家族跑了!
他们为什么瞒着大家先跑掉?
是不是他们把剩下的人都给卖了?
气氛紧张了起来,很多人把剩下来的几个之前负责大队伍管事的几个家伙围了起来,一定要问出是怎么回事?管事们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很听话的按之前的安排处理自己的职责,根本就不知道大家族的去向。人们渐渐恐慌起来,认为是大家族们串通的贼人把大家都给卖掉了,难怪之前交了过路费,现在又出现贼人袭击,于是各种各样的言论流传开来,整个营地喧哗声越来越大。
姜桓没有进帐篷,自己还未到及冠之年,算不得一个成人,还没有资格和大人们一起商议大事,而且更主要的是姜桓认为自己的脑子是戈壁滩上的胡杨,那怕身死百年,坚硬的脑筋依然存留于世,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去逞能干聪明人的活,也是给自己、给大家一条生路。
那个很多人围起来的不断传出愤怒叫骂人群,开始有惨叫声。
这是问不出什么东西,开始动手泄愤了吗?姜桓站在篝火旁远远看着。
“五哥,那是怎么了?是在打群架吗?”姜麟儿自车厢里露出个脑袋好奇的问道。
“嗯,这是偷看别人洗澡被抓了,没啥大事,打一会就散了。”
“你怎么没去看热闹?”
“一大群人围着一两个拳打脚踢,这有啥可看的,你继续睡吧,要是有精彩的我会叫醒你的,回车里睡觉去!”
“记得叫我的时候别让我娘发现了!”
挨打的人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似乎有人上来阻止,但是又有人喊了什么,姜桓没有听清,反正结果好像是这个劝阻的人也被当做大家族的同党给打了。
姜桓估计里面肯定要死人了,没有多数人能经得起这么多人的泄愤式的围殴,特别是“围殴”这东西,是没个轻重把持的,常常是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三拳两脚不会置人于死地,所以即使打死人也认为是别人打死的,根本就不考虑或者回避去考虑这么多人的三拳两脚就是落在一头牛身上也该能打出个“求生不能”。
姜桓远远的看着,不过这些人的想法姜桓也都能容易理解,长期的压抑和紧张会引发心里的负面情绪,现在可以释放了,于是有些疯狂了。这时候的对于这种人,最好保持距离。群体情况下,原本是劳苦大众的他们不但能随意按个名目打死阻止自己的人,也很有可能把毫不相关的人拖进来,这荒郊野外的,即使打死了人也不必承担责任,所以欲望被尽情释放。
姜麟儿收起的小盒子,很小心的揣进胸前的口袋里,好奇的看着那群拥挤在一起的人们,大多人奋力往里面挤,不时有人从里面挤出来,一脸兴奋。
有女人的尖叫,然后是女人的叫骂,应该是有人趁乱对周围经过的女人出手猥亵了。
这是个关键时候,如果有人把这股情绪引导到以他人或者事情身上,比如说侵犯女人,一旦有人效仿或跟随着进行进一步的行动,那么人群里这种因为愤怒和恐慌的情绪就会吃了耗子药一般的被点燃,很容易转化成杀人、淫掠、纵火。
“淫掠”姜桓只是听先生说过这类事,自己没见过,本身住的哪个山里的的镇子,就那么多人,彼此即使不是很熟,也大多见过几面,所以没有人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但是“杀人,纵火”就不同了,这种针对性很强的行为,只要不是针对自己,大多都愿意看个热闹,所以姜桓见过两次“纵火”,很不意外的烧死了两家人,“杀人”更是平淡了,大山里面讨生活,和天和地和畜生斗,每年总要死上几个人,人命值不了几个钱,所以一怒杀人,因利杀人这种事姜桓在自家客栈里面早听了个够!
人群忽的一下散开了,也没有人再喊“打他,打死他!”这种话了,看样子这个“他”应该已经死了,剩下被占了便宜的女子家人跑来对无耻之徒的叫骂,无人应答。
这里的纷乱嘈杂散去,远处那边又有围在一起叫骂的情况,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七叔父已经好几次次帐篷里出来看外面的情况了,看得出来帐篷里面也很不安。
姜桓冷冷的看着人群,他一向对人性持悲观态度,并且越来越悲观。
人们为了生存聚在一起,聚在一起后为了更好的生存推举的首领,首领为了族群的生存发动斗争,都是为了自利,这本无可厚非。但是公和私一起存在的时候,自利太容易转化成自私了!这是有一次由习武之人要有的品质谈到人性的时候姜桓对先生说的,然后姜桓更近推一步:无善恶的自利和丑陋的自私本质上示同一个东西,只是索取的对象不同。先生说不,道家书上不是这样论述的。姜桓说是的,道家说的“私”和我说的“私”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字。先生说怎么不同?姜桓觉得自己明明知道的,却是口拙,不知道怎么说。
这片歇脚地收拾行李打算走人的情况越来越多了,由三五两马车稀稀疏疏变成十几辆车子前后相随。
门帘一掀,帐篷里面的人陆续走出,父亲拍了拍姜桓的肩膀:“收拾东西吧,咱们连夜赶路,到了戈壁滩后再休息。”
装起等待冲洗的碗筷,把吃饭时候坐在屁股下面、睡觉时垫在身下的木板重新装回马车侧壁间隙,熄灭了篝火,套上牛马,就着清冷的月光,迎着微凉的山风,行程再启。
姜桓坐在车辕紧握马鞭正等待着,大兄过来叫他登上车队里面唯一的黑色车厢,这是放置祖先牌位的车厢,族长外的人是不允许登上去的。
“不是有其他车吗,干嘛要上这个车子?”姜桓不解问道。
“这车结实!”大兄转身离开,把睡着的姜麒儿抱了过来,又喊来到处跑的姜麟儿,都上车后,自己坐在车辕一抖马鞭,车子缓缓前行。
姜桓大概知道为什么把这里年纪最小的三个人叫上这辆车,虽然有点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被和两个八九岁的小家伙放在同一位置有点不爽,但是也不想这个紧张的时刻再跑过去抗议什么,也就认了,坐在车辕搭拉一条腿在外面望着模模糊糊的山间的黑沉默着。
行了一会,一片黑云遮住了月亮,路上的马车上纷纷亮起了一盏光线晕黄的气死风灯。姜桓探身入车厢取灯,见姜麟儿正蹲在呼呼大睡的弟弟身边一脸坏笑,不由警告道:“不准欺负你弟弟!”,拿到灯点燃后,正待回到车辕,想了想,又道:“老实睡觉,不准玩你弟弟的***!”。
一脚飞踹过来,姜桓躲了开来,又一个马鞭飞出来,姜桓接住,然后抛回车厢内。
夜晚的山里并不安静,特别是被衮衮车轮声惊醒后,鸟鸣狼嚎,还有窸窸窣窣的不明响声。
大兄的短刀陪在腰间,手腕用碎布扎紧,一副随时可以动手的打扮。姜桓不禁摸了摸绑在小臂的匕首,过了一会又把匕首解下来,反手握住,藏在宽大袖内。
前方远处突然一阵尖叫,姜桓仔细听去,不似有人劫道,应该是遇到什么野兽了,一时喊打声,哭叫声响成一团,其中有深沉的似打呼噜的声音,姜桓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老虎!
有什么东西在林间奔跑,果然是老虎,口中还衔什么东西,姜桓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不忍再看,哪怕心里对这些人多少的憎恶,但是看到同类的残肢被动物衔在口中的时候,还是心有戚戚。
姜桓转头望向大兄,大兄目视前方,神情不为所动,口中轻声念叨:
世上欢乐少,常于苦难行。
无有解脱法,劝君多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