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小雪下班回到家第一句话就说:“嫂子我今天献血了。文化局组织我们到医院献血的。”
“是吗,献多少?”
“四百毫升,我是B型。”
“献血之前要检查的吧?”王云问。
“检查的,量一下血压,问我是不是月经期。对了说是孕妇,还有哺乳期不能献。”
“是的,我就不能献血。”在喂奶。
“你写信给哥哥了吗?”
王芸在洗小孩尿布没有抬头边洗边说。“你哥走之前说过,让我最好不要写,朝鲜运输困难,重要的是粮食,枪炮弹药,药品。所以我没写,心里惦记就行。你写了吗”
“我也没有,写了他们也很难收到,嫂子我告诉你我们单位组织人到朝鲜前线慰问演出,我也报名了,不过我肯定去不了,去的是有名气的演员,”
赵小雪叹了口气。见王芸洗好了尿布后又忙着给小孩喂奶。忽地想起;“嫂子,你明天满月了吧?还有你与哥哥给小孩起名字了吗?”
“你哥让我起,我想好了,小名月月,大名满月。满月就是团圆的意思。你看好听吗?”王芸说着幸福地轻了一口女儿的小脸。
“月月,好听顺口,满月,有寓意吉祥。我要是生个小孩,取啥名字呢?”赵小雪感慨起来。“你想的太远了吧,也不害臊。”王芸打趣道。
进入朝鲜的第十七天,赵立秋所在的部队越过汉城与美军的部队碰上了,双方展开了拉锯战,呼啸而来的炮弹,飞溅的碎石,燃烧的树木。让交战双方的血肉之躯一个个倒下。
柳大雪这边师卫生所突然忙碌起来,平时这些女卫生员嘻嘻哈哈,就是一群不懂事的小姑娘,可当炮弹在她们身旁呼啸而过时,她们反而变得沉着,有序。柳大雪负责检查,重伤员的早期手术。在止血输血后便立即转移。有的还没有来及转移便牺牲了。轻伤员的护理就有女卫生员来完成,只几天师卫生所的两个山洞就住满了伤兵。急救用品的消耗急剧减少。柳大雪对朴恩善,小张等人说;“记住,把牺牲了同志身上的急救包拿下来,还有大家不要乱,伤员一定要打破伤风疫苗。”
随着战事的胶着,营级连级的救护员们自身伤亡也越来越多。绷带.药棉.不多了,后方又运不上来。师医疗处长决定先到汉城买一些应急,汉城离师卫生所大概20里.目前是人民军与志愿军控制,柳大雪安排朴恩善.可以做翻译,女卫生员小王,三名男救护队员,师部也派了五名战士保护.他们一行十人早上走的,还算顺利一个多小时到了汉城,只是药棉,纱布是战备物资汉城商店根本没有卖,最后只能高价买几匹白布,几十斤棉花,小米.玉米面也只买到几袋。
十个人挑着往回赶,当走到一处民房时,看到在房门口有一个妇女在向他们招手,并用微弱的声音呼喊他们。这是一个当地南朝鲜妇女,二十多岁,脸色苍白,面容憔悴。说话有气无力,她告诉朴恩善,她丈夫被南韩部队抓去当兵了,八个月前她跟随家人及乡邻一起逃难,,因为刚怀孕不敢跑快,在拥挤的人群中她失散了,当她快走到汉江大桥时,大韩军队害怕人民军追来,也不顾桥上还有人便连夜把桥炸了,当时她还没有走到桥上,要不就跟在桥上的人一样被炸死,虽然没死但还是让飞起的石头砸伤了,好不容易又回到自己的家,二十天前她生了,现在自己病重,医院也找不到医生看病,可能是得了风寒,家人周围邻居都不在,她怕自己万一不行,这还没有满月的女儿也活不了,刚才看到朴恩善他们,便希望他们能救救这孩子。
朴恩善为难说;“我们是军队,要打仗的,你这小孩子咋办呢?”
这个年轻的妈妈突然跪下来哭着说;“我娘家是平壤的,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养活我孩子的,只要她能活着,不管谁养都行,”年轻妈妈苦苦哀求,不停的哭泣声好像针一样挑动他们几个善良的本性。
这时男卫生员小李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看这女人病的不轻,估计真的难挺过来,朴恩善,小王你们说怎么办?”
“我们也不知道,负责的都不在。带了谁养啊?”小王为难地说。
朴恩善也向年轻女人摇摇头用朝鲜话说;“我们是当兵打仗的带不了。”这时年轻女人突然抱着小李的腿留着泪恳求小李。大概他认为小李这个男人岁数最大,应该是个头。
小李慌了忙问朴恩善;“她说什么啊?”
“她说你把她女儿带走,如果今天不带走,她和她女儿都活不了。”朴恩善顿顿说;“要不小李我们。。”
小李一咬牙坚定地说;“你告诉她,我带吧,我老婆在家也快生了,这小孩也是的苦命啊。”说着小李从年轻妈妈怀里接过婴儿。年轻妈妈不停地给小李磕头,千恩万谢。朴恩善又给了一些小米给这女人,希望她不要死。分别时年轻女人给她的女儿喂了最后一次奶。
他们一行往回赶,见天还早,为了安全,便找到一掩蔽的地方坐下,等到天黑再走。小婴儿不哭不闹,小李很是喜欢,女卫生员小王问:“小李,你媳妇也快生了,你带回一个,要是你媳妇不同意要咋办?”
“没事,我媳妇会同意的,我说话她都听,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你们姑娘没有结婚不方便养,我可以的,在说我也不能看着这小孩没人养啊,我们今天没有遇到就算,看到了,她妈万一死了,这小孩不是活活要饿死,都可怜啊!”说着小李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一个小玉坠,套在婴儿的脖子上;自言自语说“这是保命坠,保佑你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朴恩善忽然想起:“忘了问这小孩名字了。”
“也是,干脆这孩子名字让我媳妇起吧。”小李说
天快黑时,他们出了汉城,小李把孩子包裹严实,抱在怀里。忽然他们听到飞机的轰鸣声,不一会飞机轰鸣着俯冲过来。
“快卧倒”小李喊了一声,大家赶紧散开就地爬到,他们还是被发现了,飞机机关枪的子弹胡乱地打过来。等飞机轰鸣声听不见,确实飞远了,大家爬起。可是小李抱着孩子爬不动了,他的后腰中弹了血流了一地。朴恩善与小王一边流泪一边包扎。
他们把小李抬回到师部时,小李意识有些模糊,柳大雪一检查,机关枪的子弹从后腰穿过腹部形成一个空洞,知道小李不行了,眼泪夺眶而出。小李;叫李程,几乎与柳大雪同时入伍的,一入伍就跟着他在师卫生所。性格腼腆,肯学肯干与柳大雪关系最亲。
他用微弱的声音安慰柳大雪;“不要哭,柳军医,打仗是要死人的,把这个小孩养大,我答应过的,说话要算数。牛丽看到玉坠会明白的。”小李艰难地看着柳大雪眼睛里含着泪花。约一个小时以后,还没来及转走,挂着水的李程断了气。师卫生所的全体人员留下了泪水,几个小女卫生员失声痛哭。李程是师卫生所第一个牺牲的男军医。
柳大雪特地安排一名女卫生员专门照看这个还没有名字的小婴儿。
隆隆地炮声一直在持续,伤员也越来越多,到夜里天快亮时,后勤终于送来补给的部分粮食,弹药,药品等。柳大雪舒了一口气,但他知道有很多战士牺牲在了后勤补给线上。可他也清楚,一次的补给最多用不了一个星期。
赵立秋的团在与美军的拉锯战中,给敌人沉重打击。但自身也是伤亡达百分之十以上,他本人的左手臂也受了伤。很多连,营,团的女救护队员牺牲在救护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