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独自一个人行走过那片草地,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座悬崖底。
突然感觉耳边一凉。
哦,是风,是黎明时的那一缕风。
我放眼望过去,一片片的雾,草尖上一闪一闪的露,还是如以前那般的样子,没有变。
只是——这一次,我看不到她了,只有模模糊糊的又好似望不到头的绿。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想去找到她。
我拼命地想拨开雾霾,用我的眼睛看透这片雾,看透雾背后的一切。但是,我知道,这不可能。不就如人心一样,你怎能看清那背后的东西,你又怎能去看破那无尽的黑暗?
是啊,我只能借助太阳的光,我需要等。
一缕红光撕破天边在那裂缝里展现,身边的雾好像有些淡下去了,我知道快要等到了,因为——任何事物都逃不过吞噬一切的时间。
我记不得这是谁说过的了。在这一缕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可笑。
雾霾又怎样,人心又怎样,心中有不灭的光,不能冲破黑暗?
天已破晓,雾霾消散了,在晨光里,我看到她的背影——晨风吹得她的发有些乱,人站在风里,有极羸弱的身姿,身上的青衣长长的,好似与地上的草混为了一团。她举手拂开额上的发丝,微微侧过了身子。
“你是谁?”明明有许多话堵在喉咙口,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使劲吞下这千言万语,我只能轻微的发出这一声。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女子转过身来,带着这一声轻柔的音。
“千年梦,弹指间,往事如水淡如烟.曲已终,人亦散,旧梦初醒已千年”
声音如水的柔,她的眼对着天边,映出一缕光,说时又仿佛真如轻烟般的淡。
我极力想看清她的面容,却又看不清,只觉得她好像笑了,望见她的双眸——眼似清波,如云如水,带着隔绝世间的清淡,有着看破红尘的悲婉。可是,她的眉却又紧锁着,她的笑仿佛是自嘲一般,是那样的悲弱,那样的令人感觉心疼,带着深深的无力与凄凉。
她就那样微笑着,仿佛,就在痛苦中毁掉自己。
“相思碎,魂已断。今夕望汝替我谈笑世间,女子笑意只在嘴边,不曾抵达心底……可愿?“她启唇轻道之,带着一丝渴求,这兴许是她最后的奢望。
从心底迸发出来的善良,竟迫使我不经思考点下头,去答应她的奢求。
她又笑了,仿佛带着万分的感激,这次是抵达心底,也就这一次。看着,她的眸好熟悉好熟悉……”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愿汝铭记……”她未说完,太阳全部出来了,她的身子却渐渐似风如沙的消失。
手心握着冷汗,我听不清她后面说了什么,只在她完全消失之前,好似看清楚了她的口型,我默念着,默念着。
兴许,是
“别相信他。”
……
雾散,梦醒,却还分不清梦与现实。到底是女子口中吐出的句句诗词是真,还是耳边所听到的声音:
“来,阿婆给你两个饼,拿着,一个给楚儿。”
“恩,谢谢王婆!”
“诶!别这么说,你是个好孩子,夏季这么热还替我在外晒了那么多太阳,应该的!阿婆还有事做,就先走了。”
“恩,阿婆走好。”
几句对话之后,好像有一个人朝这边走来,接着是拿碗,倒水,又放下,还往桌上轻轻放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苏七儿慢慢地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的,看见一个老得掉了墙皮的屋顶角,转过头去看,发现脖子酸疼的不行,迷糊的看见一个一米五五高的身影,桌旁放的是盛满水的旧碗,还有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饼。
“咳……”从干渴的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咳嗽,张开嘴,才发现嘴唇如此干裂。
那个身影闻音迅速赶到床边,瘦弱的双手扶起苏七儿,连忙拿起旁边的一碗水,喂苏七儿喝上。
得到水的滋润,苏七儿模糊的意识逐渐清醒起来,只是酸痛感仍在。当她看清楚面前这张陌生的瘦弱脸蛋时,一吓:“你是?!”声音仍有些沙哑,好像很长时间都未说过话。
刚刚还满是担忧的样子,转眼眼泪溜到眼角边,女孩竟有些哽咽:”你终于醒了!你昏迷那么久,我还以为……以为……呜……“
what?刚醒来就有人泪彪?这回她可算是彻底醒了,最忍受不了别人泪彪了!
“嘿,那啥,别哭阿……”还没问你是谁呢,哭啥呀!
她吸了一下鼻子,抽噎道:“楚儿,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苏七儿奇怪地看着面前呜呜流泪的小女孩,十四岁一般大。她叫自己楚儿?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件小而破旧的房间,屋内没什么摆设,除了旁边的桌子,自己身上的硬石床,可以说是一洗而空了,这倒不像是自己家附近有的房子,再把目光移到小女孩身上,一声破旧的绿衣,长而薄,与自己身上的是一样的。
“今夕望汝替我谈笑世间……”
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荡,一惊,苏七儿答应了她,模糊的模样,但记得她的眸,带着一丝淡然,还有绝望。
“有镜子吗?”苏七儿轻声问道,女孩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用力点点头,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面圆镜,递给苏七儿。
镜面已然有些泛黄。对上镜子里的自己,熟悉的眸色,瘦弱的脸蛋,里面的自己既陌生又熟悉,即使她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敢相信——这不是自己,只是与自己竟长得有些相像罢了。
一身青衣,一身柔弱,没有任何一丝锐气。这与原来的自己是多么的不同。
她是怎么过来的,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变换了转动?
头有些疼,好似有一束紫光,穿过她的脑袋似的。
戒指!!
她的脑海浮现出这么一个词。
“我的戒指呢?”苏七儿抬起头来问,顾不得脖子上的酸疼。
“哦,你是说这个吗?”女孩又从身上取出一枚镶嵌着紫色宝石的银戒,老老实实地递给了她。“今天一大早我醒来去王婆家帮忙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的手上有着这枚戒指,开始我还惊奇,想想也就帮你收下去了。不过,楚儿,你手上怎么突然出现了这枚戒指了呢?”
苏七儿纤弱的手指把它握得紧紧的,像宝一般。
女孩一切都看在眼里,又问:“怎么了,楚儿,楚儿?”
“阿?……哦,我?没什么,对了,你叫我楚儿?那你是谁?哦,不,我是说,我的头有些疼,记不太清了,呵呵……”苏七儿干笑着,她怎么解释得出这枚戒指突然出现原身手里,只在心里骂自己傻。靠着这枚戒指和一个梦就穿越了,还是太真令人难以置信了。
“对啊,不叫你楚儿叫什么,两年来我都是这么叫你的呀。”女孩好似不奇怪,继续回答说:“我是阿柳,你每次昏迷都这样,算了,不说啦,你醒了就好。“她的目光又转向桌上,拿起上面的饼,递给苏七。”来,楚儿,趁热吃吧。“
接过这个饼,热乎乎的气飘到脸上,带着点水气。想想,她也确实很饿了。咬了一口,还没等细细的咀嚼,舌头便反感地把这一口吐了出来。“呸……这是什么饼啊,这味道……“
尽管苏七儿不是没吃过粗糙干粮,可当咬到这个饼时,只觉得一阵反胃。
阿柳目瞪口呆,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呆呆地望着苏七儿:“楚儿,你……这个是我们吃过的很好吃的饼阿,好不容易今天王婆做了两个送来的……”
Areyoukindingme?“很好吃?!你确定?“
“对啊,自两年前我在崖下救了你,吃过的丰盛的这一顿,也就是饼了……”阿柳说着眼眶竟红了起来。
阿柳继续说着,苏七儿细细听着,才明白,是阿柳在崖下救的原身,为什么自己会倒在崖下,谁都不知道。原身是一个病秧子,医术却在京城里是有名的。是的,她所住的这间是一个破旧的小医馆,很小,很偏僻。她也曾为阿柳治过她背后的伤,在她后背出生时便有的一块黑胎上受的伤。但也仍有许多人能找到她,祈求她为自己治病,而最终受她行医的都是穷苦的人,并且,她从不收取医药费,很显然——有钱的人也不会找上她,她也不会轻易帮人治病,何况是免费的。
但这对苏七儿也并非很难,身为后勤支援部队的一员,加上她平时也偶也钻研过医术,不是过重的伤,对她来说不难,而且她也学会了推拿,在部队里还学过简单地制造炸药包,痒痒粉做防身用,这也是她的拿手好戏。
既然是这样,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去嫌弃?忍下所谓的反胃,只是静静地吃完了这个饼,至少解决了肚子的问题。
就这样代替了她么?一个来自于外界的灵魂,就这样跨越了时空,超越了千年,能够隐隐感受到原身所受的痛苦,看破红尘岂是容易的,谈笑世间又岂是轻易的?来到这个世界,面对的是多少未知与茫然,未来又会有多少痛苦与不幸会降临到她头上?那只有时间和未来知道。
偏离了原来的世界,就这么奇妙。
既如此,她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