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尘一路向着村西头走去,此时村落里面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天上繁星高悬,远方树木参天,村中此时仍然零落地散布着点点疏灯。
片刻后,他便走到了村落的最西边,最西边仅有一间青石瓦房,孤零零地悬在村西头,周围用石块砌成了一个方形的围墙。透过木窗看去,只见青石瓦房里还亮着一盏孤灯,灯芯时不时地便摇晃一下,在这个无比清凉的夜晚,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王尘走近围墙,只见院门大开,他便迈步走了进去,走到主屋的房门之前,他伸手一推,房门不出意料地应声而开。
入目处,只见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仅有一张床,一个非常大的书架,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书架上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书籍,木桌前,便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芯时不时地跳动着。只见老者身着一袭灰衣,面容清瞿,头发用木簪束起,灰白的胡须一直垂至胸前。此时老者在油灯下,腰微微弯曲,正捧着一本经书在观看。
在木桌下,躺着一条棕色的小土狗,听到推门的声响,小土狗抬起头来,见到王尘的身影,便熟络地站起身来,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向着他跑来。
王尘蹲下身子来,轻轻地抚摸小土狗的头,小土狗似乎极为享受,伸出舌头来舔他的手,与小土狗玩弄了一会儿,他便站起身子向着老者走去。而小土狗则是摇晃着尾巴跟在他的身后。
“夫子,是学生来晚了。”王尘来到桌旁,将手中提着的书籍放在桌上,站在老者身边,这是他平时向其借阅的,愧疚地说道。
“先坐吧!”老者此时放下了手中的经书,捋了一下胡须。
王尘恭敬地对老者行了一礼后,就在老者对面的桌前坐下,看向老者。
说起来,老者并不是灵秀村的人,而是十余年前的某一天,其便带着不少仆从突然来到灵秀村,在砌好了房屋后,他便遣散了仆从,一个人在灵秀村居住了起来。
由于老者学识渊博,阅历颇丰,当王尘的父亲偶尔与之谈论了一次以后,便被其渊博的学问折服,竟然甘以学生自称。坚持要请其与之一起在私塾里面为村里的孩童蒙学,如此一来十余回以后,老者才勉强答应。
由于老者姓李所以村里的人都尊敬地称呼他为李夫子。
王尘在其父亲开设的私塾蒙学了十年之久,但其父亲有意无意地让他与李夫子接近。由于他天资聪颖,学业也是远超村里的其它孩童,又颇爱读书,所以李夫子对其也是颇为喜爱,便带着他来到住处挑选书籍回家去看。而李夫子丰厚的藏书也让早就已经将其父亲藏书看完的王尘垂涎不已,并对其痴迷不已。但这样一来,却让李夫子更为喜爱他,十年下来,看着王尘慢慢地长大,李夫子早已将之视为己出。
“你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吗?”李夫子平静地问道,语气毫无波澜。
“嗯,夫子,我已经决定了要离开灵秀村,随仙师一起去修仙。”王尘面带愧疚之色地回道。
“呵呵,其实如果你不去的话,以你的天资,再加上老夫再继续悉心教导你几年的话,你到时侯再去京城赴考,考上朝廷命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甚至能封王拜相,功名利禄,唾手可得。”李夫子这时挺直腰,仿佛已不再是垂垂老矣的普通的老人,而是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浑身散发出傲然的气势。
王尘听此,颇有些惊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夫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能耐,但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后,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哦,若是你志不在官场的话,老夫可教你经商之道,数年以后,老夫再给你一封推荐函,你带着此封信去京城,便可接手一家商铺,而后再以老夫的经验,轻易便可将其做成京城数一数二的商铺,到时候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李夫子继续说道,身上的气势傲然,同时又带着一丝期待地看向王尘。
王尘听此,心中的愧疚之意渐浓,李夫子从小便悉心教导他,并且时常给他讲述外面世界的事情,让其眼界大开。使其见识丰富,心智超人,根本不同于一般的乡村少年,此恩等同再造。但是他心意已决,于是又缓慢但是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同时说道:“夫子,您曾不止一次地教导我,身为男儿,应该胸怀远大的志向,虽然我现在并不清楚修仙是怎么回事,但它一定是一片你不曾给我讲过的,更为广阔的天地。”
李夫子见到王尘的心意已决,腰再次弯下,浑身的气势此时也消散一空,再次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者。
“哈哈哈,不错,不错,不枉我悉心教导你十年。”李夫子点了点头,竟有些欣慰地说道。
“夫子的教育之恩,我没齿难忘,并且永生不会忘记。”王尘语气坚定地说道。
李夫子摆了摆手,说道:
“我不是常常告诫你吗,人活一世,便要清楚自己活着的意义。你既然有志于仙途,就放手去做吧!”
“学生不敢忘记。”王尘连忙答道。
这时李夫子慈祥地看着王尘,笑着道:
“那你现在可否陪陪老夫叙叙家常。”
“希望能听到夫子的教诲。”王尘谦逊地说道。
接下来,王尘便和李夫子开始聊起天来,从十年前的事聊到如今,可以说王尘是李夫子看着长大的,并且亲自教导,所以很多王尘小时候的事他都一清二楚,每每说出来,都让他们捧腹大笑。
而时间就这样不经意地过去,很快就到了寅时,李夫子最后不舍地看了王尘一眼,挥挥手道:
“对于修仙的东西,老夫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但你须切记,凡事勿忘初心。你回去吧!”
王尘看了看天色,确实很晚了,然后站起身来,突然跪了下来,诚恳地道:
“夫子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都铭记在心。”说着就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见此,李夫子坦然受之,然后欣慰地说道:
“呵呵,快起来吧!”
王尘站起身来,再留恋地看了一眼这简单的屋舍,屋舍里的陈设,苍老的老者,躺在桌子低下毛茸茸的小土狗,然后便转身离去。
小土狗这时鼻子抽动了一下,然后便睁开了双眼,见到王尘离去,他便摇晃着尾巴跟在王尘的身后。
很快,王尘便来到了围墙旁,转过身来看了看脚下的小土狗,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说道:
“回去吧!”然后他便站起身子转身走去。
小土狗则是站在围墙旁,摇晃了两下尾巴,便转身向着屋舍内走去,这时李夫子也踱着脚步走出屋舍,向着围墙旁走去。
小土狗这时看到李夫子走了出来,便又摇晃着尾巴跟在李夫子的身后,李夫子这时缓缓走到围墙旁,把围墙的门给关了起来。
然后便走到院子中间,停了下来,小土狗这时也停在李夫子的身后,蹲坐了下来。李夫子就这样站在院子中间,然后又抬头望着苍茫而又深邃的天空,脸上表情复杂,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那段年轻而又峥嵘的岁月,那段意气风发的时光,那些寻常的往事。
片刻后,李夫子长叹一声,低下头来,慢慢地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土狗的头,便抱起小土狗,叹息道:
“从此便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呀!”然后便转身,佝偻地向着屋内走去。语气里说不出的落寞。
此时,王尘从院墙的另一侧转出来,怔怔地看着李夫子苍老的身影,眼里不觉得流出泪水,片刻后,他眼中浮现出坚定之色,然后便转身离去。
很快他便重新回到了家里,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黯淡,晨光涌起,山谷四处弥漫着轻烟。王尘一夜无眠,推开房门,却见父母所住的房门已打开,在这个尚有夜色的清晨,只见其父母所住的房间的桌上仍然亮着一支蜡烛。只见这支蜡烛完好如初,明显就是刚刚点燃的样子。
见王尘已起,他的父亲只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该说的话他早已经说过。而他的母亲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走到其身边道:“尘儿,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用为我们担心。
他的父母初听王尘此次去修道,而从此不会再回来,自然万般不愿。然而当那个仙人展现出神鬼莫测之力时,他们骇然之下自然就答应了。
此时天色仍然未亮,而灵秀村的人都还没有起床。此刻他的父亲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面上的表情和平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目光却闪烁不定,他的母亲则是一直拉着王尘在一旁叮嘱。正在此时,一道长虹划过天际,落在王尘家的院子里。
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青年,身着青色长袍,面色冷淡。王尘看他御剑飞行的样子,心中露出向往之色,求道之心更加坚定。
在王尘思绪万千时,青袍青年淡淡地道:“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即刻出发。”
听此,王尘的母亲急切地道:“等我把他的行李拿来。”
青年听此,冷冷地说道:“这些凡俗之物就不必了,宗门会为他准备的。”说道,便祭出飞剑。手指不由分说地向王尘一指,王尘身体便感觉不由自主地向飞剑飞去。青年也跳上飞剑,御剑而去。
王尘刚想向父母道别,结果一张口,一口风倒灌进来。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能看到身躯似在颤抖的母亲和貌似在安慰其的父亲。
王尘就这样随青年越飞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