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山崖上的冷风刮过,青衣少女一步一步走到无字坟前,身后是荒芜遍地,身前便是万丈深渊,她唇色带着一丝苍白,那双清亮的眸子盯着无字坟,好半晌嘴里才喃喃吐出一句话:“我来看你了。”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没人记得你,哪怕是那个你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他也完全不记得还有你这个人了。”
“不然为什么连你的忌日他都这么无动于衷呢?”青衣少女说到这里,竟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提起这几日要来这个你为他丧生的地方,他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心寒吗?”青衣少女盯着眼前的无字坟问道,也不在意是否有人回答自己,眼带讽刺地又道:“若是你还在世,只怕会比死了还难受。那男人如今越来越重视那个杂种,前几日听闻那些他的好女儿们要联手害死那个杂种,也不担心那男人会不会弄死她们,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青衣少女顿了顿,随后又笑了:“最好是死了,如此那男人也不会放过那群蠢货。”
山风一时刮得厉害,呼呼地割过地上的枯草又猛地扬起青衣少女的乌丝,墨发飞舞,青衣少女也懒得去管,只一言不发地在无字坟旁坐下,望着天边开始落下的夕阳出了神。
似是刮得起劲了,崖上的风声越来越大,把青衣少女轻轻出口的一句话都吹散在风里,“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陆府,佳人阁。
夕阳渐落,华灯初上。陆扶佳坐在内屋中的窗前盯着桌上的一组银针沉思,左手的食指习惯性地轻敲侧脸。
今日那二皇子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好好研究这银针……
只看外形的话,她对这套银针确实颇为满意,但听他的话似乎是指这套银针还有别的优点?
想着,陆扶佳又拈起一根银针仔细瞧了一遍,瞧到针端时竟发现上面似乎刻了什么字。
陆扶佳凝眸细看,对着那刻着的字轻声念了出来:“素月……”
素月?莫非这套银针还有名字?“素月,素月银针……倒是个好名字。”陆扶佳就着这名字念了两遍,觉得这名字还挺适合这套银针,眼底不由染上一丝笑意。
如此,这算是她到这个世界来,第一件正式的防身武器了。
陆扶佳素手抚过这套银针,明澈的美眸露出一丝安慰:“日后便先用你练练手罢。”
“叩叩叩。”一阵规矩的敲门声传来,门外响起元百夜沉静的声音:“小姐,用膳时间到了。”
陆扶佳闻声便起身收了桌上的素月银针,朝外应道:“我这便来。”
经过桌边的梨木几时,陆扶佳的目光微顿了一下,看着梨木几上今日与元百夜在集市上买的几本古书,想起今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个摊贩,他似乎就差几本书没卖,抽张凳子坐在马路边边扇扇子边吆喝,她不过是多在他摊前停了一会,他便顿时拿出一万分的热情与她推荐这几本古书如何如何好,连哄带骗地想让她买下这几本古籍,虽然那些话对她没什么用,但正好她现在对这个世界了解甚少,便想着买回去恶补一下也好,于是就同意了。
每一本古籍都有将近四指宽,甚至以上的,不过封面多少都受到了些破损,光看外表的话……陆扶佳想起那小摊贩一口价就是五十两银子,幸好元百夜以防万一多带了些银子,不然估计连几本书都要买不起了。
虽然这价钱委实坑人了些,但这里面的内容……陆扶佳的手不由搭在了那几本古籍中的一本上,目光落在那本书的名字上,心中闪过某种异样情绪,或许,可以找到她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因。
“小姐?”门外,元百夜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来了。”罢了,日后有时间再来研究吧。
陆扶佳推开屋门,入眼的便是元百夜那张有些紧绷的侧颜。
“小姐,老爷请你到膳堂去用膳。”元百夜见陆扶佳出来便朝她低了低头道。
陆扶佳见他这副谦卑的模样,略一思索道:“你若是不喜欢这种侍卫的礼仪便只在人前做做样子即可,人后你该如何便如何。”
元百夜似是没想到陆扶佳会突然这么说,微微一愣,又低下头道:“多谢小姐好意,卑职既已答应丞相大人做小姐的贴身侍卫,便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好,所以无论人前人后,侍卫当如何卑职便如何。”
陆扶佳听了竟是笑了笑,心中对元百夜不由生出一丝敬佩之情,虽然说元百夜同她说的也是之前在父亲面前用的那套说辞,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贵气是如何也遮不住的,仿佛与生俱来,一看便知是小时候就开始培养才有的。
若是真如他说的那般父母双亡,那他小时候也定是出身贵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的身世不会影响到他在这一年之内保护好她,帮她做一些她暂时做不了的事,就算他是皇帝的儿子她也不会在意。
“如此,我们走吧。”陆扶佳朝元百夜点点头,便先往院外走去。
“小姐。”元百夜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怎么了?”陆扶佳偏过身,询问地看了一眼元百夜。
“小姐的手好些了吗?”元百夜比陆扶佳高了一个头左右,即使两人隔着几步他却仍需垂着眸才能与她对视。
此刻元百夜的声音在黑夜里,竟格外低沉好听。陆扶佳不由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声,自己都是活了将近三十年的人了,居然还对着一个小孩子犯花痴。
想着,陆扶佳已经收回目光,回道:“无妨,二皇子留下的药效果还不错。”
确实不错,涂在伤口上不仅舒缓了那种灼痛,而且手心的疤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可想而知这药肯定是个不多得的好东西。
这么看来,二皇子似乎真的很有诚意呢。陆扶佳的右手轻轻抚过左手手心,幽深的乌眸闪过一丝深意。
膳堂。
“爹爹,咱们就先吃吧,八妹今日一早就出去街上玩到刚才方才归来,这会估计已经累趴在床上了,想来也不会来用膳了。”乌木圆桌旁,一身绿裙的陆扶婉瞪着桌上能看不能吃的丰富菜式,本就觉得难忍,一想到还是因为等陆扶佳那个贱人心中顿时一阵憋屈,忍不住朝坐在最中间的陆旭说道。
陆旭听了只淡淡睨了陆扶婉一眼,语气近似冷漠:“你整日在房中思过,又是如何知道你八妹今日一早就出去的?”
陆扶婉表情微微一僵,见陆旭看着自己的眼神近乎锋利,忙假笑着解释道:“爹爹莫误会,婉儿一直都是待在屋中的,只是今日婉儿让身边的丫头桃香去找八妹,告知八妹一声记得准备几日后二皇子的生辰宴,谁知竟都没瞧着人,问了八妹院中的那位老奴才知晓原来八妹一早便出去了。”
陆旭冷哼一声,也不再看陆扶婉一眼,望着膳堂空无一人的门口道:“我不管你如何,佳佳不到便都别吃。”
一旁坐着的陆扶萱听了心中明明对陆扶佳不满到了极点,却仍是笑得一脸温婉,一团和气道:“是啊,三姐,咱们就再多等会吧,说不定八妹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等她来了大家再一起开始用膳才是一家人啊,我们都有魂息,饿一饿不要紧,八妹不一样,只希望她能快些来别饿着自己才是。”
“六姐当真是体贴得紧,我耽误了大家这么久六姐还能说出这番话,如此的落落大方,只怕无论是我还是三姐都要像六姐你好好学习了。”陆扶佳含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刚到门口,听到的便是陆扶萱这番虚伪到极点的话,不由也开口“称赞”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