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逝者已逝,我又何苦纠结没有一次和颜悦色的同他说过话。也许此刻他正在另一个世界,祈祷着我们能顺利度过此劫。他总是那么和善,总是挂着那样一副温柔的笑脸。多好的一个人,从没对我隐瞒什么,而我却一直未能对他坦诚。
宁哥是一名出色的生物学博士,曾在联盟中心担任研究员。据他所讲,这是一种称为王花的外星植物。它是藤蔓之王,拥有比普通藤蔓更庞大的株体,更明显的动物特征,和更强烈的攻击欲望。
比起那些粗实的主体,王花的花卉更为致命。它们能感触到五米以内任何微小的空气波动,然后以音速喷射毒液。毒液的组成是纳米级别的特殊寄生虫,一旦侵入血液便会攻击细胞,并逐步控制宿主。
我仔细的数了一遍,这面一共有十二朵花。集中在主茎的正下方,每一朵间隔不到五米。从这边根本来不及跑到入口,就会被毒液喷死。不知道另一面的情况怎么样,得绕过去观察一番。
地上的碎石渣太多,稍有不慎便会发出没必要的声响,我不得不一步一挪钻空下脚。好不容易走到王花侧面,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戳中了脚板。疼得我不由自主的一阵哆嗦,慌忙捂紧嘴,生怕喊出声。
动静虽小,仍然被附近那些敏锐的藤蔓捕捉到了。它们迅速伸来无数根细小的触角,几乎爬到了脚边。我胆战心惊的屏住呼吸,丝毫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它们扬起触角晃来晃去,竟然缩回去了。
是陆婷朝主茎扔了一块砖头,才将它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离的很远,不可能被毒液伤到。我小缓了一口气,把钉在鞋板上的钉子取下来,打算猛扔出去,迟疑着还是装进了口袋里。
随后缓缓地站起身,定了定神——可能是在庇护所待的太久,一时之间没适应外界环境。一向谨慎的我,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若不是她及时提醒,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怎么死的。
蠢,真蠢!我轻敲了两下脑袋,又狠狠的擂了一拳胸膛,闷声细想道:得先确定主茎下方是否真的存在足够宽敞的入口,不然下一步行动就是一步死棋,完全没有可靠的保障。要是有通道能够进去,躲开毒液就不是问题。
听到陆婷发出的敲击信号,我便朝她望去。是火把,她扔的火把在附近。光顾着应付藤蔓,丝毫没有意识到视线之所以模糊不清。如果能把火把扔到主茎下面,就能看清那底下的详细状况。
我小心翼翼的过去捡起火把,试了试手感。呼!力道和角度把握的刚刚好,它准确的穿过缝隙落在了主茎下方。王花好像十分惧怕火光,迅速收缩枝蔓,露出了那个被层层掩盖住的地下通道。
失去阻挡,火把很快滚了进去。在这一瞬间,我看清了入口的宽度。好像不是很大,顶多够自己爬进去。如此一来,难度顿时加大了许多。既然这样,到底有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万一下面啥玩意儿也没有,岂不白跑一趟?弄不好把命给丢了。可食物仅够我俩吃一天,明天开始都得饿肚子。还有庇护所的那些孩子,当初信誓旦旦的答应照顾他们,总不能说不管就不管吧?
被陆婷拍了拍肩膀,我才陡然回过神,听她问:“藤蔓延伸出的面积这么大,你有把握穿过去?”她心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又转变口气接着说,“我已经选好了点,在那边,保准替你清出一条道。”
我随她的手看了看所指的地方,当即把心一横,捡起地上的碎砖头,对准目视距离内最大的一朵花抛去。崆咚一声,花心被击的粉碎。周围细小的枝蔓慌忙朝那里聚拢,值此出现短暂的空隙。
于是我疾步如驰,拔剑斩断迎面的粗藤。待其它枝蔓反应过来,便用力踹倒身旁那堵残墙。制造出的动静很大,一些枝蔓失去分别能力,缠绕在一起。这时我脱下衬衫,点燃后扔将过去。
藤蔓立马乱作一团,越缠越紧,扭成了一根根麻花。我趁机清理掉入口处的两朵花卉,就势趴在地上粗略的瞟了几眼通道内部。下面有火光,显然是通的。我顾不上再犹豫,赶紧钻进去匍匐潜行了几米。
周围的空间开始扩大,逐渐能够半蹲起来。但地板倾斜的厉害,我尝试了一次,并没有这么做。见手边有铁丝,本想拽紧,以免滑下去。怎知整块墙都是松动的,一下全给扯了下来。哐咚一声,地板也跟着塌了。
情急之中,我发现对面墙上露着一根钢筋,慌忙跳过去。结果没够着,一股脑儿掉了下去。意外的是,完全没感觉到坠地的剧痛。我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皮,自己居然被另外一根钢筋钩住了裤脚,正倒悬在空中。
巧合的是火把也搁在那两根钢筋之间,距离我的脚只有一个手掌的间隔。哪怕刮起一阵微风,都会瞬间引燃裤子。我不敢再往下想,拼命地祈求老天爷千万别再开玩笑。有时候他还是蛮厚道的,不至于将人彻底逼入绝境。
视线虽然模糊,但的确能看到下面有地板。不是很高,掉下去也摔不死。庆幸之际,我忽然察觉到底下有东西。黑乎乎的,实在看不清楚。于是我竖起耳朵仔细听,有一种细微的窸窣声,似乎有许多双脚在不停的摩擦。
在以往黑暗是最理想的掩护,因此被当做工具,用来伪装和欺骗。而现在所有生物都需要适应它,为此我们必须挖掘出那些已被安逸的生活所泯没的能力——冥听——这种特殊的感知能力并非超能力,而是与生俱来的生存本领。
根据科学家的断言,人类目前的样子便是自然进化的最终阶段。我们不可能像王花那样,为了适应地球的新环境进一步改变形态。但是面对黑暗和被它所隐藏起来的各种威胁,我们可以进一步提高本能。
然而对于曾一度长时间生活在安逸之中的普通人而言,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们必须经受不计其数的训练,以至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异常敏锐。这样才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细微之声,闻到常人闻不到的轻幽之味,看到常人看不到的距离,最终达到冥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