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人质在手,对方投鼠忌器,不敢乱来。拿捏了这一点,他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人心,就像套筒中的筛子,赌徒们自以为能猜中点数,但那不过是操控者在麻痹他们的理智,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
“既然你想要,我就给你!”男子顿时气势骤涨,化作一道龙卷风,一拳轰向对方。
神秘人俏脸微寒,失算了?他可不这样认为。多日的追踪观察,少女在这群人中如众星拱月般呵护着。尤其那男子杀人似闲庭散步,脸上不见半分波动。
对周围人也始终挂着淡淡和煦的笑容,显得平易近人。可一身无法掩饰的皇家贵胄之气,在他看来,男子所做的是那样幼稚,可笑。
心有千丘万壑,志在皇图霸业。即使是他的兄弟,亦是辅佐之臣。君臣有别,身份悬殊,他们不能越制违礼。孤家寡人,不过如此!
高处视野阔,一眼纵可览万物风光,寒意袭人,谁与话心言?
也只有在面对少女时,他脸上才多些表情与色彩,笑容更加自然。近乎溺爱的迁就,发乎心的呵护,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神秘人再次恢复自信,一动不动,神色平静地迎接那一拳。他在赌,赌对方不敢下死手。
砰!
少女的娇躯被巨力击飞,撞断数棵树后,才止住退势。然后啪的一声响,重重坠落在地。
华美的绸缎织成的,附带强大防御铭文的水仙连衣裙,撕裂了数处,泄露的春光被狰狞恐怖的伤口替代,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噗噗!鲜血如水般从嘴中吐出,翡绿的衣裳染红了,如傍晚的残阳,那样凄美,那样悲凉。
惊恐占据了他的全部,现在想来还一阵后怕。就差一点,差点他就要死了。没有任何一刻,死亡与他靠得如此之近。
他是本体的一部分,死亡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终结。可真正面临死亡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脆弱。
滔天杀机,令他如翻涌波涛上的小舟,在孤助无望中颠簸,“他要杀我,真的要杀我!”
心生骇然,在那致命一击即将即中时,慌忙格挡。这一切完全出于本能,但就在他出手的瞬间,他就彻底败了。
没等神秘人缓口气来,一声轻咤,“螭龙印,镇!”只见头顶一枚龙首金印罩在上方,龙吟震荡,大放金辉,一股浩然磅礴之力喷发。
神秘人身躯如负山岳,动弹不得,骨头“咯咯”作响,双脚没入地下数寸。
所有动作一鼓作气,连贯而成,完全不给对手反抗机会。局势瞬间逆转,超乎众人想象。
尘土飞扬,漫天被强大气机震碎的叶子似青色的飞虫,绕着男子身旁,久久不落地,“施术者显然就在附近,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搜查?”男子虽无表情,但众人听得出其中的愤怒。
谁知道其中的凶险?对方在赌,他也在赌。若最后关头,对面没有抵挡,那一拳的分量足够轰杀小妹。神秘人不会死,但小妹绝对活不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也不敢想,好在一切以尘埃落定。
他步步为营,几乎在走钢丝,所幸他赌对了。
“螭龙印,都快要真龙景气了,你的心可不小。”神秘人虽狼狈,神色却淡然,轻蔑笑道:“区区劣器就想留下我?若是昊国镇国神器翻天玺,我立马束手就擒。”
张狂的话语响彻空旷的林地,周围的雾霭随音浪翻滚起伏,男子眼中的神秘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明暗不定,亦如此刻他的心情,“即使是仿品,对付你绰绰有余。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神秘人目光越过男子,怜悯地望着四散的侍卫,慢慢地消失于这噬人的浓雾中,嘴角微翘,似是在讥讽,又似是自嘲。
“轩辕平轩,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心狠手辣。”旋即自嘲道:“也是的,皇室中人天生灭情绝性,我不该抱着那一丝侥幸。”
“手中的筹码还是不够,真期待你下次的选择,希望不要让我失望。”神秘人似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宣告着什么。
男子一身洁白的衣衫,仿佛与白雾融为一体,出尘若仙,孑然独立,仿佛下一刻便会凌宇飞升,不知所终。
雾一样的男人,明明就站在他眼前,可始终看不透他。
任凭他冷嘲热讽,对方似闲看窗外云舒云卷,怡然自得,不瘟不火,让人没了脾气,产生深深的无力感。
“道门最杰出弟子——野鬼”,轩辕平轩突然说道。
“天下奇人无数,你怎么肯定我就是?”神秘瞳孔微缩,倏地化为一滩浊水,再也无人看清他的真实想法。
男子似是早有所料,不急不缓说道:“旁门左道之术皆出道门,当代最杰出门人要数孤魂野鬼。孤魂无心,人见勾魂;野鬼无罪,人怀璧诛。”
“小妹中途从未离开我视线半步,你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她。方才她照镜子的片刻出现异样,我想你就是在那时施的术吧。”
“镜花水月,道门不传之秘术。以被施术者发肤为媒介,镜像处为触发点,控人于千里之外。能施此术,性狡诈奸邪,喜藏头运筹者,非野鬼莫属,我说的可有错?”
神秘猖狂大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奈我何?我若想走,谁能留我。桀!桀!桀!”
话音刚落,一团黑气从少女天灵盖冲出,欲逃逸。可周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黑气四处碰撞,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吟!”螭龙印上的金龙复苏,一条迷你小金龙越出,直奔黑气。黑气化作墨色巨蟒,彼此缠绕撕咬。
不远处,神秘人本体神色巨变,“轩辕平轩,你竟宁愿消耗自身龙气运也要困住我的分魂,那就看谁更狠。”
翻天印镇压下的分魂嘶吼,“是你逼我的!魔念种,魂线牵,逆乱!”随即巨蟒散去形体,化作一个个铭文没入少女的元神,另一部分侵入金龙。
铭文,只是沟通力量的载体,也有人说是规则在现实中的投影。若明月照松间,淅淅缕缕,可视不可触。
任凭金龙怒吼,却无法阻止。最后不甘地回归翻天印。元神归体,男子双拳捏得发白,似承受着滔天怒意。
神秘人亦不好受,元神受损,脸色透着不正常地苍白。这时他感觉附近有人在惊动草丛,发出沙沙声,“契约已签订,看来是时候该走了”,旋即身体在缓慢消失成透明状,轻松走出包围圈。
而另一处,轩辕平轩把少女抱在怀里,给她喂各种丹药,不断输送真元助其疗伤。
从噩梦中苏醒的少女睫毛不停颤动,艰难睁开双眼,两只小巧玉手死死拽着轩辕平轩的衣袖,似乎怕再闭上眼他就不见了。
“四哥,我疼!”声音里的痛楚与憔悴,让他听了,心都碎了。
“乖,没事了。”他紧咬着嘴唇,压抑那痛彻心魂的颤抖,使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稳些。
温和舒适的怀抱,暖洋洋的真元似美酒醉人,凉习习的风清爽催人眠,少女慵懒地依偎着,忘却痛苦,满足地沉沉睡去。
望着怀中的可人儿,因刚才的剧痛,娇容略显白皙,眉梢微皱,似嗔似怨。若雨后初歇,水珠覆上荷叶,犹是楚楚动人,不可方物。
男子古井无波的心泛起涟漪,产生莫名的异样,说不清,道不明。仿佛飞鸟喙下遗落的一颗种子,扎根土壤。或许遇上一场雨露,便能发芽生长,结出果实。
可惜理智压下陌生的情感,仅仅片会儿,他恢复了掌控一切,不为风云所动的气质,而先前发生的不过是错觉罢了。
就在这时,一股嗜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额头上扬,半眯着眼睛,寒芒毕露,如两道利刃出鞘,蓦然又恢复平静,唯恐惊扰怀中少女的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