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轩的大门敞着,里面却是一片漆黑,齐峻一眼就看到绿檀跟他离开时一样,仍旧跪在地上,不禁又是火冒三丈,冲过去一把把她拉了起来:“你这是赌气给谁看呢?”
绿檀跪了好久,双腿早就没有知觉了,此时被扯着站起来,只觉得疼痛难忍,怎么也站不住。
绿檀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却倔强着闭嘴不吭声。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一直跪在这儿挺傻的,可她就是生气,就是委屈,她根本就没有那些心思,可王爷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她在故意**男人似的,她不能忍受被他这么看轻,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才成,她跪在这儿,的确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因此一见齐峻这么说,她就忍不住哭了。
齐峻看绿檀站也站不住,一只手强撑着扶着石桌,一只手抹眼泪,双腿抖得厉害,心里的那股气忽然就消散了,只剩下几分内疚与怜惜。
他伸手把绿檀抱了起来,送回了房间,绿檀一挨到床,就抱着被子哭起来,看也没看齐峻,齐峻也挺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天又晚了,他也不想惊动别人,于是去西厢房翻出了一瓶金疮药给了绿檀:“先别哭,把你膝盖上的伤擦一擦,跪了那么久,肯定受伤了。”
绿檀呼的把被子掀开,瞪着齐峻:“我没有错!是王爷叫我跪下又不叫我起来的,又不是我自己要跪的。”
齐峻低头:“我那也是气话,谁叫你这么爱赌气,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罢了,你就这么大气性,都是我平日纵容了你。”
绿檀赌气道:“王爷要是嫌弃我不好就把我给卖了,再找听你话的来伺候,反正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不能冤枉我!”
齐峻看她气鼓鼓的,满脸泪水,眼睛又红又肿,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倒也不忍心跟她吵架了,索性不吭声,只帮她上药。
一卷起裤腿,露出两条白皙柔嫩的小腿来,膝盖上红肿青紫也愈发的刺目,齐峻一碰,绿檀就痛的一哆嗦,偏偏还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来。
齐峻可算是见识了绿檀的脾气,平日笑嘻嘻的怎么着都成,脾气一上来了,连他都拧不过,他一个王爷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制住了,想想就不可思议。
齐峻只好不碰绿檀的伤口,只把金疮药往上倒,又拿了两条素帕子给包起来,在这期间绿檀直吸气,齐峻也只好加快速度给她包扎,减少她的痛苦。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两个人都没说话,越发显得安静,绿檀只是低着头不吭声,到底是齐峻先开口:“这两天好好休息休息,要是不想变成个瘸子,可别忘了擦药。”
绿檀嗯了一声,可也没抬头,齐峻无奈极了,只好先行回去。
回到正院,齐峻就把飞鸣叫来了:“你去查一查,看看是谁故意散播绿檀和李四的留言,明明没有影儿的事却说的有鼻子有眼,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
飞鸣应声而去,第二天就有了消息,结果让齐峻很是意外:“是飞玉?”
飞鸣低头称是:“其实自打王爷带绿檀姑娘去田庄而没有带飞玉,飞玉就一直有些微词,恕属下直言,她到底是大了,之前的婚事没了,终身没有依靠,不免有些急躁了。”
飞鸣和飞玉的年纪差不多,他们都是一起来到王爷身边服侍的,做侍卫的只要忠心耿耿有能力,哪怕是熬上八九年也没什么,可做丫头就不同了,女人的美好年华就那么几年,若是错过了,成了老姑娘,想嫁人就难了,飞鸣多嘴说这一句话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了。
齐峻叹气,倒是他给忽略了,其实飞玉侍奉他很是忠心,以往的好处他都记在了心里,所以想给飞玉找个如意郎君,之前的周七就是挑了又跳,选了又选的,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青鸾给截胡了,人家两情相悦,齐峻也不好棒打鸳鸯,只好给飞玉再找,可能配得上飞玉的,大都已经成家了,也有没成家的,年纪却都不合适,他这才犹豫起来。
齐峻道:“这事你先别声张,先把飞玉叫过来,我要问问她。”
飞鸣应了,不一会把飞玉叫了过来。
飞玉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跟以前一样笑着行礼问好,齐峻看了她好一会,飞玉服侍他也有快十年了,可每次见了仍旧礼数齐全,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可绿檀就不同,素日就不爱行礼,见面了不过是福一福,自称奴婢更是极难得的事,这次还敢跟他赌气,给他脸子瞧,真是无法无天至极!
可若是让他因为这个去处罚她,他又觉得小题大做了,看来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齐峻暗暗叹息,看向了飞玉:“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绿檀和李四的事是不是你叫人四处散播的?”
飞玉承认的也痛快:“是奴婢,奴婢对她很是看不惯,仗着有一副好容貌就敢**王爷,奴婢也没有恶意,李四这个人也不错,绿檀若是嫁给他也不会吃苦,奴婢不想看她继续在王爷眼前转悠,也怕她终有一天会代替奴婢的位置。”
说完飞玉就跪下了:“奴婢知道王爷不会高兴,奴婢认罚。”
齐峻道:“你先起来吧,你服侍我这么些年,对我的脾气也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阴私事,这次看在你主动承认了的份上,我就不责罚你了,以后切不可如此,绿檀是绿檀,你是你,我现在倚重绿檀并不代表会把你抛之脑后。”
飞玉的眼圈红了:“奴婢知道王爷不是那样的人,奴婢就是……”
她没继续往下说,但齐峻却明白:“你怕将来失去依靠对不对?我也想过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可总怕委屈了你,要说这事也是我的错。”
飞玉急急道:“不是王爷的错,是奴婢太贪得无厌了,奴婢其实很是嫉妒绿檀,自打绿檀到王爷身边服侍,王爷就变了,奴婢看在眼里,只觉得胆战心惊,是奴婢不够相信王爷,总觉得王爷会被绿檀给迷住似的,王爷,绿檀毕竟是楚王府的人啊!”
齐峻笑了起来:“绿檀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操心了,我可以确定她不是那种阴险狡诈之徒,她也没有用美色来迷惑我,以后你也别针对她了,你出嫁以后,总不能让我身边连个可以相信的侍婢都没有吧?”
飞玉没想到王爷不仅没责罚她,还对她推心置腹,不禁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几乎泣不成声,最后听齐峻说话,只是拼命点头,齐峻看着飞玉如此,有些感慨,也有些茫然,昨天绿檀也是这样哭,他却措手不及,立刻就服软了,而今看着飞玉如此,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是因为什么?